第3章

我一下就精神了。

推门一看,易水心的房门虚掩着,分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屋里却没点灯。我看着黑洞洞的门缝,冲到脑子里的血又流回了原处,蹑手蹑脚靠近了两步,压低了声音喊他:“易哥,是你不?”

过了几秒,屋里蹭地亮起一簇小火苗,摇曳的人影侧着身从门缝里挤出来扑倒在地上。易水心隔着门反问我:“有事?”

我被他问住了,张嘴寻思了半天才想起自己的来意。

“你大晚上的不睡觉,作什么妖呢?”

易水心沉默了一阵,没头没脑道了声歉。

他这句对不起说得轻巧干脆,倒让我有点隐秘的羞涩,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缓解尴尬,只好支支吾吾嘱咐他早点休息,小心谢顶。

易水心没说话。当然我也没指望他能吐出什么象牙,准备睡屋再个回笼觉,转身之间却突然闻到隔壁房里传来一股淡淡的腥气,像是血的味道。

谁的血?

我脑子卡了一下壳。

自在城有聂无极坐镇,哪来的妖魔鬼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我没在意,打个哈欠又睡着了。

11

再醒来时才知道,我这倒霉邻居摊上大事了。

听城东的包打听说,从业六七年、一直作为自在城优秀员工代表接受表彰的易水心,终于在阴沟里翻船了——作为本城首席文明大使,他被派去料理周边一些对自在城出言不逊的势力。

主要的形式是挑战,偶尔也会真刀真枪的上。

这取决于对面的骨头是软还是硬。

这活他干了好些年,起先是输赢掺半,后几年武力值突飞猛进,渐渐地就没再失败过。谁知道这次居然碰上了扎手点子。任务失利,聂无极还丝毫没顾忌他身上的伤,当着其他同事的面儿,公平公正公开地又赏了他一顿皮鞭炒肉。

所以说我前一晚上闻到的血腥味是真实存在的?

呵,万恶的资本家。

我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包打听手舞足蹈,描述着易水心受刑的场面——就跟他亲眼看见了似的。

包打听看我一脸不以为然顿时急了:“你别不信,我在城主府里可有线人呢,拿到的都是第一手的消息!小易公子本来就伤得不轻,回来又挨了城主一顿打,那小身板怎么扛得住哟…”

我端详了他一会儿,“你这么神通广大,送温暖怎么不自己去?”

包打听惊天动地地咳了几嗓子,“城主府那是我这样的小角色进得去的吗?”

我了然,眼一闭头一抬,准备接受他狂风暴雨般的彩虹屁。然而还没等我开始微笑,就听包打听嘟嘟囔囔地抱怨:“探病这么点小事都做不来,真不知道你有什么过人之处入了城主的眼…啊不,我是说,照看小易公子的事,就拜托郑公子了。”

别以为我没听见你偷偷摸摸在骂我废物点心。

我在包打听的茶摊上又坐了几个小时。他这茶摊铺面不大,生意却很兴隆,一天到头可以说是忙得脚不沾地。我有点好奇,抓了他招待客人的间隙问他:“不是说自在城里都是穷——”

说到一半觉得不妥,哪有当着变态的面说人是变态的?只好临时改了口:“都是要干大事的人,怎么都爱上你这儿来啊?”

包打听白了我一眼,“别以为我没听出你想说的是穷凶极恶。”

所以答非所问到底算不算默认呢?

他没告诉我,挥着扫帚把我赶出了茶摊。

我在易水心门前站了一小小会儿,本来没想进去,可临要走了,突然又想起那些古怪的梦。

梦里的易水心看着比现在年纪大一些,穿一身被血浸透的白衣裳,被人用碗口粗细的铁链子锁着吊在半空。他抬起头,仿佛认出了我是谁,无声地说了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