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我说怎么没下雪呢?

山羊胡跟我确实没有这方面的默契,听了这话一脸茫然,“这都开春了,下什么雪。”

我咂咂嘴,莫名生出一种醉也无人管的惆怅。正打算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做个明媚忧伤的美少年,忽然听陈清风调侃了一句:“你冤得太早了。”

说得我通体舒畅,神清气爽,立即丢掉了无谓的包袱,当场表演了一个临表涕零不知所言。结果正酝酿着眼泪,冷不丁听他又说了一句:“所以你到底怎么惹小易生气了?”

我一撸袖子,没好气地反问他这事儿还过不去了是吧?我说就易水心那个脾气,他不惹我生气那都是天可怜见。

被我惹生气了?

还有这种好事呢?

易水心居然也在车外回应了一句:“前头不远就是杭城,两位前辈是直接下车,还是…”

陈清风嚯了一声,“这是开始赶人了?”

易水心掀开帘子回身好脾气地笑笑,“没有的事,是我想顺道去一趟博陆。”

“小易你行不行啊?连我这个从没出过阳平的都知道,杭城跟博陆可完全是两个方向,这算哪门子顺道?”

“黄施主,年轻人有自己的生活嘛,咱们两个老家伙就不要凑这个热闹了。早点进城找人摆点龙门阵不好吗?”

我跟易水心并肩站着,茫然地目送着陈清风搂着山羊胡混进了进城的人群里,转身想上车,又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决定暂时放下矜持一秒钟,问他:“去博陆干什么?”

“你不是觉得萧前辈的死有蹊跷?”易水心理直气壮。

不知是不是看出了我的诧异,他忽然走近我,放轻了声音叫了声哥哥:“你我的时间本来就不多,别为了这些东西生气。”

说的是这几天我不理他的事。

都说色令智昏,我被他那声“哥哥”叫得差点找不着北,全身的血一股脑全涌到了脑子里,掐了好几下大腿才回魂。我强作镇定地狡辩,说我什么时候生你气了,没有的事儿。

易水心也不反驳,冲我斯斯文文地笑。

那笑好看是好看,就是总觉得隔着层什么,怎么也看不透。

--------------------

郑:我也不想被钓,可是他叫我哥哥诶!

第25章 恨西风·其三

68

大约是去世的年头太久,博陆城里对萧恪的印象已经很淡,被问起时,大多人脑子里只剩下一点笼统模糊的影子——一对外地来的小夫妻,操北方口音,人很热心,只有城南一个开书店的老秀才还算有些印象。

我有点沮丧,易水心却觉得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他告诉我,博陆尚文,任侠之风少见,升斗小民看重的无非是安居乐业,不关注江湖八卦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们顺着老秀才的指示穿行在巷子里。

博陆有很多这样的小巷,和江南地区发达的水系一样纵横交错、四通八达,像一张蛛网,把散落的房屋粘连在一起。观水巷只是众多蛛丝中不起眼的一根。

直下小桥流水,门前一树桃花。

萧恪的旧居就藏在观水巷深处。

直到易水心问住在隔壁的人要来了钥匙,我才知道这里原来也是聂无极的产业之一。

萧恪死后,聂无极托人买下了这间房子,起先是雇人定期打理,后来易水心长大了,这个任务就当仁不让地落到了他头上,每年年底都会回来,打扫卫生,赶赶老鼠,替牌位前的长明灯添添油。

早些年——他的功夫还说不上太好的那些年,有时任务失利,怕回去受罚,也会来这里避避风头。那个时候邻居家的奶奶老得还不那么厉害,见他一个人孤零零怪可怜的,做了糕饼点心会让儿子给他也送一份。可惜我们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太能认人,指着我说萧恪夫妇对儿子不上心,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哪里过得了日子,又拍着我的手,要请我吃她亲手做的炒年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