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小说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你再怎么看我身上也长不出你不会写的字的。”
“我还以为你会问些什么。”易水心失笑。
说的是他避而不答的问题。
说实话在外面逛了一大圈后,我的疑问已经消化了大半,剩下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好奇,实在不值得我再费口舌花心思和人玩猜谜游戏。
识时务者为俊杰,人贵有自知之明。
我一向是个很贵的俊杰。
我问他:“你会害我吗?”
见他毫不犹豫地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我无可无不可地耸肩,“那不就结了,反正该我知道的东西,我总会知道的。”
易水心写字的动作一顿,显然是有些吃惊,好像面前的人突然变成了一只狗。
我抻着脖子看了一眼,从笔尖滴出的墨汁把好好一张纸晕得乌漆嘛黑,什么也没看明白。叹了口气,顺势用额头贴了一下他的,我说士别说别三日,就算只别了三分钟你也要刮目相看的。
易水心屈指弹了一下我脑门,把写坏了的纸揉皱后换了张新的。
他没说下去,我也没再贫嘴,不咸不淡过了一宿,很快就到了英雄会开始的时候。
这场大会算是中原武林的一项传统艺能,早在柳叶刀爷爷的爷爷还是庄主的时候就存在了。
和乌图的传歌节类似,英雄会的召开,本来是为了票选出一个话事人,带着大家和当时如日中天的西疆邪道打擂台。结果没过多久,乌图战败,西疆式微,邪道的几大派门也跟着吃了挂落,中原武林不说是不战屈人之兵,也是捡了个老大的便宜,英雄会的传统虽然保存了下来,但渐渐也演变成了年轻一辈切磋比试的盛会。到了后来,沉剑山庄为了彰显中原武林海纳百川的广阔胸怀,干脆取消了参赛选手的地域限制,不止东海四岛,就连过去好多被当做邪魔外道的小门派也在受邀之列。
长青宗就是其中之一。
据易水心说他们曾经是绥州萨满教的分支,结果祖师爷不知因为什么突然和老东家割席,自立门户建立了长青宗。
古先贤说得好,子不语怪力乱神,东北那一套开马绊、拜七星的老风俗在大多数人眼里就是上不得台面的旁门左道,长青宗因为中原这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早些年没少看别人脸色。好在是这一代弟子争气,用那些个大佬的话来说,是出了几块值得雕琢的璞玉,没有叫曾经煊赫过一时的娑婆刀法惨遭埋没。
易水心低声给我讲解的时候,人群里的秋星鹭难掩激动的神色,冲着台上拼了老命地挥手,要是他有尾巴,这会儿估计已经被摇到天上去了。
我是没见过排在头前的那几匹千里马,不过光看秋星鹭这架势,我要是娑婆刀有灵,恐怕会使劲浑身解数让自己埋没得再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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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柳叶刀终于发表完了动员讲话,易水心婉拒了他一起看戏的邀请,带着我逃也似的混进了人群里。他去抽签,我百无聊赖地跟在后头。大概真是天下苦领导发言久矣,周围人都是一脸劫后余生的喜悦。
英雄会的赛制和它的名字一样,朴实无华,简单粗暴——每人三支签,胜者晋级下一轮,败者收拾铺盖,三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秋星鹭捏着三支签子唉声叹气,捶胸顿足,“怎么又是沧浪剑啊!”
听说他前几年有过几次侥幸打了两场胜仗的经历,结果每次都是在第三场不幸栽在了这个沧浪剑身上。以至于现在别说是和人家对垒,就是听见这三个字都要抖上三抖。
如果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那他的确是非酋界的佼佼者。
我象征性地鞠了一捧同情的热泪。
不过他的悲痛来得快,去得更快,没多一会儿就像是忘记了即将到来的悲惨生活,跑来和我八卦易水心的身份。
“那位少侠就是传说中萧大侠的独子萧如观?你俩还真像六哥说的,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啊。”
我“呃”了一声,扭头问易水心:“咱俩不是在山上待着,就是在山上待着,就这样也能传出八卦来?”
易水心大概也被无语到了,居然说了句俏皮话:“大概这就是顶流的烦恼?”
我说求求你收了神通吧,别再顶着这张脸说出这种怪话了。
看着一边上蹿下跳追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秋星鹭,我忽然无师自通领会了做谜语人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