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渊面皮一抖,心里默默为程千户哀悼两息。
以秦无垢的深厚积蓄,加上龙子血脉带来的气力加持,打死十个程千里应该是没问题。
虽然同为换血,但后者未曾铸造法体,功力相差极大,估摸着下场堪忧。
大约一刻钟的功夫,纪渊忽然感到一阵强烈劲风刮过。
抬眼看去,那袭金翅大鹏袍已经返回桌后。
心平气和,面色如常,仿佛从未离开过一样。
“好了,以后不会再有人乱嚼舌根,污蔑你的清白。”
秦无垢轻拢发丝,淡淡说道。
“千户误会了,天底下的男子在这方面很难吃亏。
即便真个做了面首,外人也只会佩服我的风月手段,将其引为谈资津津乐道。
相形之下,倒是千户的清誉……”
纪渊哑然失笑,随即说道。
“我在青楼勾栏教坊司出入五六载,能剩下多少清白名声?
适才找到程千里教训他一番,只是不愿你与我牵扯有过多牵扯罢了。
人人都说伱是北衙的盖世奇才,日后前程远大。
年少风流自是没错,但卖色的面首却非什么好词。”
秦无垢娥眉微蹙,声音轻淡,恰如远山之云。
“纪某诚心谢过千户的照拂,只是……我这人不懂礼数,骄狂惯了。
名声好或不好,却也从来不放在心上。”
纪渊拱手一笑,眉宇间浮现一抹傲岸之色。
换做旁人,秦无垢只会觉得此子气势嚣张,需要敲打。
但放在纪百户的身上,却有股意气风发的感觉,叫人欣赏不已。
“你的脾性倒是合我胃口,可惜我常年巡视东海府,鲜少回天京。
不然……真个收个面首,并无不可。”
秦无垢眯起眸子,丹凤眼微微上翘,显出几分戏谑。
“纪某十五年的童子功修持,可不会便宜千户大人。”
纪渊正色以对,这番回答惹得秦无垢嘴角微扬,险些笑出声。
她轻咳两声,从容问道:
“说回正题,你人点齐了?”
纪渊收敛玩笑之色,颔首道:
“我执掌一支黑旗,总旗、小旗、缇骑加在一起,共计百余人,弹压两座帮派不成问题。
而且以漕帮、盐帮的脾性,必定不敢动手。
唯独要担心的,是何云愁与雷隼执掌下的三分半堂。”
秦无垢捏了捏眉心,略作思忖道:
“有我在,他们两个翻不了天。
关键在于,你那把火能不能烧起来。”
纪渊眸光闪动,并不作答。
……
……
永定河码头,位于西门平安坊。
这处地方,一直都是帮派必争之所。
谁能占得住,就可以把控往来的货船停泊,成为好几万力夫、苦工的米饭班主。
故而,为了永定河码头没少爆发过明里暗里的争斗厮杀。
官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态度宽容。
反正无论哪个帮派将其打下,该给的孝敬银子一分都不会少。
这些年来,漕帮与盐帮靠着户部的支持。
牢牢攥住这块日进斗金的风云地,始终不曾松手。
由于日渐坐大,俨然如地头蛇,再也无人敢于挑衅。
但自从三分半堂站稳脚跟,一切都有了不同变化。
外城十二坊的泰半地盘,如今大多落入敢打敢拼的苏孟手里。
连大名府的河道水路,也不例外。
这等于扼住漕帮、盐帮的喉咙,让周笑、唐怒两位帮主很不自在。
于是数月以内,双方之间的摩擦接连不断。
直到红袖刀苏孟,忽地销声匿迹,方才停歇。
“平小六,你今次怎么少交两分私盐的抽成?你爹没说过帮派的规矩?”
人来人往的码头上,支起的木台后面,穿着皮袄、头戴小帽的头目横眉冷对。
他手里掂量着钱袋子,老鼠似的细长胡须一抖一抖。
“龙爷,这……私盐的价格本就不高,前阵子又下降一波,总会有些差额。
先交数上去,事后再补……这不是常例么?”
瞧着伶俐的平小六弯腰辩解道。
“谁开的例?是我么?”
被叫做龙爷的老鼠须男子鼓起眼睛,厉声问道。
“周管事……”
平小六支支吾吾。
“老周为帮派尽忠,人都死了,你提他的常例作甚?
现在是我做主,这个口子不能再开。
该交多少抽成,一分都不能短缺。”
老鼠须男子眯起眼睛,流露出几分凶光。
“明白,龙爷,我这就去凑银子。”
平小六低头如捣蒜,做出胆小怕事的样子。
心里却想,现在让你抖个威风,只等九哥过来却叫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