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弘子和余东来,到底怎么栽在此子的手里?
长生诀和不死药炼制而成的肉身,连大宗师都瞒得过。
莫非是因为那两人的鼎炉出了纰漏,这才被纪渊撞上大运?”
何云愁眯起眼睛,时不时扫向前方的白蟒飞鱼服。
本来他心中升起十二万分的警惕,随时准备舍弃肉身遁逃而走。
可束手就擒之后,纪渊好似并非冲着自己。
反而对盐、漕两帮的周、唐二人更为上心。
这让何云愁紧绷的心绪略微松懈。
没办法。
舍弃肉身的代价太大。
意味着从此以后武道断绝。
沦为阴魂、鬼物之类。
此世是武道之界。
并非上古三千正宗、十万旁门的道法时代。
鬼神之途,难以走通。
他与孤弘子和余东来那两个人不同。
前者是天机十二楼的丧家之犬。
后者一门心思钻营长生。
这才奉奇士为真神。
甘愿舍却皮囊成为爪牙。
“我要的是不再平庸,不再做个小人物,不再空有一颗想飞之心,却只能困于泥泞。”
何云愁眼帘低垂,纷杂念头生灭不定。
思来想去之后,他还是决定冒险去一趟北镇抚司。
此时再逃,成算不高。
秦无垢的武功境界盖压全场,无一人是她的对手。
况且,自己处心积虑谋划多年。
只差一步,就能把三分半堂收入囊中。
甚至有几分把握搭上兵部的那条线,见到凉国公杨洪。
“倘若做成这些大事,得到清宝天尊降下的恩赐……直接成为天选,成为宗师也说不定。”
何云愁从一个资质平平的行商之子,摇身变为三分半堂的二当家。
什么万灵门的传承,什么二十四节惊雷指,什么换血高手。
这些看似非同寻常的际遇,实则不过都是奇士暗中给予的馈赠罢了。
“我当年最大的好运,其实是那个小乞儿手里抢来的小玉佛。”
何云愁抬手按向胸口,隔着衣袍也可感受到那枚坠子。
他不安的内心,顿时凝定下来。
若真的被洞穿身份,自己也能凭借此物躲过一劫。
谷垽
不多时,纪渊遥遥望见北镇抚司的衙门。
里面灯火通明,亮堂如昼。
儿臂粗的大烛噼啪一声,爆出灯花。
显然,口信已经传到了。
纪渊翻身下马。
吩咐裴途和李严把盐帮和漕帮的几人押解到牢房。
尔后。
伸手一请。
“两位堂主,北镇抚司的寒螺春,不比天京内城的鹭屿楼差多少,值得一品。”
何云愁佯做平静,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官衙匾额。
逐步拾级而上,迈过门槛。
雷隼面皮抽动,紧随其后。
两人踏入前庭,隐约可见正堂上似有几道身影。
披着各色官袍,端坐不动。
“三司会审么?”
何云愁眸光一缩,凝神一看,脸色大变。
他看到左右两边的下方交椅,竟然是两道威严显赫的金红色麒麟补子。
此乃指挥使才能穿的袍服。
北镇抚司指挥使,敖景。
南镇抚司指挥使,宋桓。
这两人皆为开辟气海,凝练真罡的四境大高手。
“黑龙台的应督主为圣人护法,闭关多年,南北衙门以这二人为尊……”
何云愁甫一看清那身麒麟补子,立刻就觉得不妙。
这座官衙之内,谁有资格让他们屈居下位?
再说了,审问江湖帮派何至于这般兴师动众?
这位三分半堂的二当家瞳孔微震,瞬间明白上了纪渊的恶当。
自投罗网了!
“纪九郎!你果真阴险!”
何云愁暗自怒骂一句,猛然抬手,按向胸口。
电光火石之间,便要握住那块来历不凡的小玉佛。
此物为清宝天尊投放世间的“鱼饵”,只要“鱼儿”主动咬钩。
顷刻便会引来奇士的注视,便于遁入虚空。
这是何云愁最大的依仗。
“宵小之辈,还敢猖狂。”
一道温润嗓音自正堂传出。
不轻不重,倏然落下。
好似春风化雨,润物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