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渊微微俯身,右手张开,取出几枚疗伤大药,亲自喂入女千户的口中。
左掌柔柔地按在后背,好似推血过宫,帮助化开那股温和的药力。
他一刀斩杀六名换血刺客后,又去密林之中,解决剩下的残余爪牙。
顺便把伏火雷的机关毁去,免得惹出意外。
因此,耽搁了片刻的时辰。
“小心些,九郎!孟长河……他的生机顽强,受你一拳,可能还没死……”
秦无垢难得受人照顾,像是有些不太习惯。
伤重惨白的脸色,居然浮现微红。
“无妨,没死最好,等会儿再杀他一次。”
纪渊神色从容,仍旧催动血气内息。
犹如温热溪水潺潺,缓慢渡入女千户的体内,疗愈损伤的脏腑。
斩杀六名换血高手后,他就明白了一件事。
武道三重天内,自己大概不会再有敌手。
十道气脉,周天道场,筋骨体魄,皆已圆满。
纵然是三教六统的天骄种子,也不会比之更强。
不管养身三次、炼骨三次、铸体三次,换血境内的任何层级。
于纪渊来说,都是一样。
生死之前,皆可杀之!
“纪渊,纪九郎……为什么次次都是你?
我本来前程似锦,是你挡道,非要调查蓝弘,惹出万年县的桉子!
夺去官身也就罢了,可还是你得罪凉国公,让严盛逼迫我入鹰扬卫,给赵无烈做走狗!
你若不出天京,一切相安无事,也不会有这一场刺杀!
纪九郎,你为何每每都要与我作对!?”
略微缓了一缓,吊住半口气的孟长河,像是身子发硬的行尸,艰难地站起来。
那双血红的眸子,直勾勾望向为人疗伤的纪渊,充满难以言喻的仇恨与怨毒。
“你是不是有些……太看得起自己了。”
泥泞小路上,那袭白蟒飞鱼服缓缓直立,声音澹澹道:
“我乃北镇抚司六品百户,即将升任六品千户,又受指挥使欣赏,太子拉拢,钦天监器重。
你又算什么东西?一介赘婿,鹰扬卫军,三十岁迈不过换血关,铸不成法体,只能求于邪神,沦为爪牙。
这样的腌臜货色,有什么资格,让我专门与你作对?”
轻蔑的语气,使得这番话的字字句句,都像尖刀扎进孟长河的心底。
那种无法忍受的剧痛与羞辱,好似烈油一样,催化血罡真体的运转奔行。
阴鸷的面容极致扭曲,转为恶鬼似的狰狞之色。
“我生平最恨之人,为首当属严盛,其次就是你!
我生平最恨之事,第一是认识锦娘,第二就是那日在太安坊的院中,没能抢先杀你!
你我明明同为没根基、没靠山的泥腿子,为什么你就能挺直腰杆?我却要对一个罔顾人伦的老猪狗卑躬屈膝!
为什么你轻易便可得到东宫的看重,我为北镇抚司立下许多功劳,敖景却不肯用正眼瞧我!
我越见你平步青云,我心中就越恨到发狂,这世道不公平,不许我这等卑贱出身的泥腿子出头,唯有……血神!唯有血神,对众生一视同仁!
也唯有血神,可以让我追上那些天骄妖孽,将他们狠狠踩在脚下!”
纪渊神色平静,仰头望了一眼阴云密布的昏黑天穹,澹澹道:
“拖延足够的时间么?我可以再给你一刻钟,等伤势恢复完全,然后杀你。”
孟长河的那身皮囊突起胀裂,像是内里的血肉钻动。
随着“卡察、卡察”的骨节拔升声音,他已然不再似人形。
彷佛一丈多高的妖异邪魔,根根大筋裸露在外,呈现诡异的乌紫色。
孟长河咧开嘴巴,尖密的牙齿上下合动,阴森怪笑道:
“依旧是那么狂妄!我有血神垂青加持,血罡不灭,血肉不死!你如何杀我?
刚才的那招,已经是你倾尽全力所为,可你又能用出几次?”
纪渊好像不以为意,走近几步。
声音轻微,细如一线:
“巧了,我也有血神垂青加持,血魃之炎,灭杀万物!”
他轻轻摊开手掌,血气如滚水沸腾,聚成一团暗红色的莲花火焰。
“你也是……”
孟长河不敢置信,怔怔呆立当场。
纪渊所处的血神序列,似乎还要在他之上?
这是什么道理?
北镇抚司做官的时候,自己不如!
投靠凉国公之后,仍然如此!
如今背弃人身,堕为邪神信众,还是一样?
“我说过,今日要你死无葬身之地,尘归尘,土归尘,就此去吧。”
纪渊按住那团暗红莲花,焰流缠绕指掌。
彷佛仙神附体,一言定人生死。
……
……
“血鹰卫,孟长河,严盛……个个都失手了。”
遥遥数里之外,曾经追随赵无烈的中年文士。
头戴儒冠,衣带飘飘,立于一座山头之上。
他的眸中亮起两道微光,随即暗澹下去。
与此同时,一头飞掠长空的金羽鹰隼像是中魔。
眼中空洞失神,双翅不再振动,直接往下坠落。
“此子气候已成,不能力敌了!”
中年文士眸光闪烁,思忖片刻,旋即放弃本来的计划。
“还是依照大统领所说,借辽东的四侯八将作刀,除去这个大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