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德笑笑:“你知道我的舍友当时怎么说的么,他告诉我,就算是我拿了列宾美院的证又怎样,还不是和他做同班。”
“大学四年,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四年,我也从来没想过一帮成年人竟然还会做出像是初中生一样的霸凌行为,我被逼着喝烟灰水,被打到床底,被当中扒光,我就这样忍了四年,苟且偷生。”
说到这里,弗雷德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开心的事,扶着沙发笑得前仰后合,他努力拭去眼角的泪水:“但是不好意思,我真的考上了,并且跨专业考进了顶尖美院中最牛逼的雕塑系。”
倏然间,笑容从他脸上一点点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迷茫,是疑惑。
“后来我谈了一个女朋友,她是隔壁音乐学院的芭蕾舞特长生,她非常漂亮又很温柔,她请我去参加她的芭蕾舞汇演,说实话,那是我第一次见她跳舞,那只美丽优雅的白天鹅,在舞台上虏获了所有人的心。”
“那之后,她就成为了我的专属模特,我为她创作了上百只雕塑作品,褒奖无数,凭借那些作品我进了国美协,后来成为了协会秘书长,一直到……理事长,我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凌的废物,也再也不是那个只会看着女朋友舞姿感到深深自卑的可怜人,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以后我再也创作不出令自己满意的作品。”
“我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茶饭不思,一遍遍焊接骨架、上泥塑形、推光翻模,但我的作品失去了灵魂,他们被我砸个稀巴烂,我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我该怎么办呢。”
说到这里,弗雷德抬起手使劲挠着胳膊,眼神空洞无焦距,像是他嘴中那些毫无生气的雕塑作品。
“后来我明白了,作品的灵魂就是我女友啊,如果没有她,那些作品只是一堆烂泥巴而已,所以,我把她杀了,打断她的所有关节,再用骨钉封住她的关节将她摆出理想的造型,在她身上上泥覆膜,就这样,堪称世界之最的《芭蕾舞女》就此诞生。”
文熙淳抬头,目光如炬,如果有幸能够离开这里,这个弗雷德恐怕也要在监狱里欢度余生了。
“女友是留守家庭,据她描述父母怕是已经忘了她的存在,很多年没有回来过,家里只有她和奶奶,所以在她失踪后,无人问及,只有学校来我这打听过一次,但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弗雷德渐渐蹙起眉头,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谁诉说:“我非常爱她,但我知道,人类生老病死,迟早会有离别的那一天,与其让她面对那种痛苦,不如让我独自一人承担,只要她变成流芳百世的无价之宝,只要她被所有人喜爱,对她来说真的是件好事。”
“少给自己贴金了!”一声怒喝,白简猛然从沙发上弹起,她看起来非常激动,浑身都在颤抖,“你的女友在这场荒唐的玩笑中除了遭受死前的痛苦折磨,死后又被做成雕塑放到展厅供所有人玩乐外,自始至终从中获利获得名气赞誉的就只有你一个人,你凭什么替她做感受!”
弗雷德冷笑一声:“满身世俗气息的人没有资格对我评头论足,你不配。”
说罢,他扭过头,冲着文熙淳笑得阴恻恻:“那么警察先生,你的罪行,又是什么呢。”
文熙淳恍若隔世,脑子里像是忽然被塞了一团乱麻。
是啊,如果说被囚禁在这里的都是戴罪之人,那么自己的罪过又是什么呢?
眼前忽然出现妹妹那张清隽秀气的小脸,她穿着制服站在演讲台上,脸上是温柔笑意:
“如果说大家希望我给出什么建议的话,那我只能说,人生建议爱哥哥。”
文熙媛,光是听到这个三个字就会像是浑身被上了钢钉一样动弹不得。
罪行,是什么呢?
对白简这种乖戾又古怪的女孩示好,只是因为从她身上多少看到了一点妹妹的影子,这样想来,自己应该是非常疼爱妹妹的。
但就是想不起来,那场和妹妹有关的、自己的罪行到底是什么。
文熙淳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脸上是疲惫的笑意:“对不起,我不知道。”
“吧嗒”一声响,房间的某处角落突兀地散发出一块刺眼的亮光。
所有人都下意识随着那处亮光投去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