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天意风流 月神的野鬼 3013 字 4个月前

经过一个月的观察,杨琼在这一刻终于相信李稚是真的冷,他觉得李稚都要冻死了。

大清早的,天还没亮,杨琼坐在院子里煮茶喝,头顶传来咿呀一声响,他抬头看向对面的阁楼,裹得严严实实就留双眼睛露在外面的李稚打开门感受了一下外面的风,那眼神说他是氐人细作杨琼都信,忽然李稚砰一声关上了门。

过了会儿,门再次打开,在看到李稚穿得像头熊一样爬下楼梯时,杨琼终于没忍住,“你是把被子穿在里面了吗?”

李稚哆嗦着看向他,声音埋在衣服里有点低沉,“我试过了,穿不进去。”

“那你这里面是?”

“衣服。”

“敢问您一共穿了?”

“我把我所有的衣服都穿上了。”

“……”杨琼点了下头,“天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呢,看起来你应该是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李稚一双冻得发红的眼睛盯着杨琼看。

杨琼喝着热茶道:“孩子,实在不行还是回家逃命去吧,现在跑应该还来得及。”

李稚没有说话,吸了下鼻子,用手臂把衣服往上划拉了下。

杨琼看着他艰难地迈过门槛,转过身出门往右走了,他没忍住笑了出来。原来吏部传闻中,一个京州人来盛京做官,一看下雪连夜跑了的笑话是真的啊,说起来吏部那帮混子干活不行,搜罗官场笑话倒是一绝。

李稚虽然被嘲笑,但他觉得这会儿面子什么的他已经顾不上了,冻不死就行。他照旧去铺子里买上两份梅花糕,预备着和往常一样把糕点送到谢家,然后再去国子学看书。

因为走在街上被风吹着实在太冷了,他的脑子转得没有平时快,等他到了清凉台右大街,他忽然发现,今天的清凉台似乎有些不一样,几条街道格外的安静。

他扭头望向京兆府,很快注意到京兆府门口挂着的两对红漆对联被拆了,他下意识往前看,所有府衙门口原本有的对联以及挂着的灯笼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

天空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雄浑庄严,李稚循着声音看去,发现那是东华楼的方向。

东华楼,在鸣钟。

李稚被这个念头惊了下,身上的寒意瞬间消散,他加快脚步,一直来到谢家门口,谢府门前的琉璃灯盏也摘下了,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空飘下来,模糊了李稚的视线。

元德十四年冬,盛京下了今年的头一场大雪。谢珩的祖父、谢照的父亲、退仕多年的先一品太保、太傅、太师,梁朝第一位开府仪同三司、假黄钺的四朝老臣、北州一代大儒谢晁老逝于邺河,年七十六。

东华楼自先帝驾崩后十四年来第一次钟鸣,皇帝在广安殿恸哭三日,颁布诏令,天下缟素以示哀荣,十三州长官闻讯入京吊唁。

李稚站在谢府门口,他看见白色铺天盖地落了下来,久久不能言语。

第14章 (抓虫不

谢晁的灵柩自邺河扶送入京的那一日,沿途白色灵幡成阵,哭声不绝,路祭的布素车辆摆了百来里,浩浩荡荡如滚地银山,那是李稚自入京以来见过的第一阵仗,他站在红瓶巷口望着那盛大的车队,莫名喘不过气来。

这是真正的举国同丧,皇帝赵徽不顾劝阻亲自服素出城迎棺,在看见灵仗时泪洒长襟,当即下令,朝中士宦之家禁声乐半年,并在城外举建“望乡台”,谢晁的丧仪礼制等同于一等懿国公侯,仅次于皇帝殡天。

一夜之间,京中缟麻白布宣布告罄,当天闻讯前往吊唁的京官充塞了清凉台的各条街道,马车、轿子停在雪夜中,不时有谁家的仆从急匆匆地从路旁低头走过,脚上缠着深黑色的布条,走路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

谢家子弟从各州郡赶回盛京,一架架马车陆续驰入城关,这盛京好似变了天。

贺陵收到谢晁逝世的消息,长叹了一口气,他与谢晁的年岁相差不大,两人都是建中时期的名臣,往来渊源颇深,听闻好友溘然长逝,他默然写了一夜的殃榜,第二天命李稚收拾东西,与自己一同去谢家吊唁。

李稚早就已经换好黑色衣服,他陪同贺陵来到谢家。

贺陵一进入庭院,还没有进去大堂,遥遥的看见那白色灵幡不由得先伤心,李稚见他似乎有些站不稳,忙伸手扶住他。贺陵示意李稚松开手,他慢慢地整理好衣襟,重新往前走,李稚不放心地跟上去。

谢家上上下下都已换了白色丧服,徐立春听闻贺陵前来吊唁,他走出来接引。来往有同来吊唁的京中官员,见到贺陵都同他行礼。

徐立春劝道:“贺老保重身体。”

“谈什么保不保重的。”贺陵抬手道:“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