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知道你一向都不赞成父亲,所以才会离开中书省,你真的不能让朝廷更改命令吗?”
谢珩沉默着没说话,谢 眼中最后一点光也渐渐黯淡了,哑声道:“难道就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有。”
谢 正痛苦地低着头,下一刻,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听见了什么,短暂地愣了下,他重新抬头看去,马车内昏暗一片,外面则是风雪不停,谢珩静静坐着,似有若隐若现的光晕笼罩着他,谢 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正注视着自己。
谢 问道:“什么办法?”
谢珩低声说了一句话。
正好似面对一道无解的谜题,当你穷尽毕生心力却仍然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忽然间听到了唯一一个答案,与你之前想象的截然不同,它是一把如此锋利的快剑,将你的脑子瞬间劈成两半,亮光洋洋洒洒地照进来,谢 陡然愣住了,毛发根根耸立,肝胆开始惊颤,终其一生,他都没能忘记那一刻的震撼。
他望着谢珩完全呆住了。
茫茫风雪吹落在历经千载的皇城中,车马还在沿着青石板继续往前驶去,一片寂静中,谢珩伸出手将一样东西递过去,谢 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抬起手,一样冷冰冰的物事落在了他的手掌中。
片刻后,谢 站在四下无人的长街上,目送着那辆墨绿色的马车远去,他猛地回过神来,惊得喘了一大口气,忽然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头看向自己紧紧攥着的手,他缓缓摊开手掌,在看清那东西的一瞬间,眼中掀起惊天波澜。
虎符。
谢 脑子里嗡嗡作响,简直震耳欲聋般雷鸣起来,呆怔片刻,他猛然抬头再次看向马车消失的方向,长街上一点光也没有,檐下风铃叮叮当当,他在原地站了很久,死死地捏着那枚虎符,像是拨云见日般,由迷茫逐渐变得坚决起来,等他再次回过神来,神情已与之前判若两人。
第130章 谢珩弑君(三)
谢珩回到谢府,来到湖心亭中,案上摆着一副围棋残局,空位上忽然多出一道虚幻的身影,去世已久的谢晁拈着一枚光洁的棋子,坐在棋盘前,他抬头望向谢珩。
谢晁道:“真的决定好了吗?”
谢珩道:“我必须帮他。”
谢晁道:“这是你一生的心血。”
谢珩道:“但已经是时候结束了。”
谢珩转头看向亭外,风雪中簪缨世家的门楣高高在上,这曾是他毕其一生的抱负,二十年来光阴空掷,他在心中想:“其实,早就该结束了。”
谢晁的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戚哀,但也没有再多说,他回首再望一眼这雪影湖光,叹了一口气,消散在原地。
谢珩面前只剩下那副覆盖着透明冰晶的残局,他默然地望了很久,远方天空渐渐地亮了,可亭子中却依旧昏暗,光影两相立,这三百年的岁月正好似就这样静静地从他的身旁流淌而过。
同一日,谢 骑马迅速来到城外禁卫营,他怀揣着那枚珍贵的虎符,步入一间熟悉的营帐。
旭日东升的淮阳道上,司马崇展开一份刚收到的密信,读着上面的文字,神情逐渐发生变化,在他的身后,西北战讯如雪花似的在大地上散播开,由三省发出的调兵遣将的命令,源源不断地飞往东南六州长官的手中。
一月后。
泱泱的钟磬声响彻灯会辉煌的皇宫,历史上的今日,梁太祖赵熙在京梁士族的簇拥下于淮左立都,开启了梁国对中州长达三百年的统治,按照祖制,皇宫中会设下为期七日的千秋宴,皇帝赵徽将率宗亲贵族在宫中与百姓共庆这盛世佳节。
谢照也收到了宫中的请柬,虽说身体抱恙,但如此重要的场合,去仍是要去一趟的,谢照想了良久,忽然道:“谢珩呢?像是有好些日子没见他了。”
侍者道:“大公子早晨出府去了。”
谢照道:“宫里要办千秋宴,把请柬也给他送过去。”
侍者道:“是。”
侍者退下后,谢照重新望向庭院中,目之所及处,一片冷冷清清的雪色,谢府中并无过节的氛围,反倒在清凉台一片丝竹弦声的环绕中,愈发显得寥落了,谢照在堂前坐了一会儿,不自觉望着那茫茫雪景入神。
城东巷子深处坐落着一间糕点铺,哑巴老板正在招待一位熟客,他摆出一盒热腾腾的糕点,打着手语道:“新鲜的梅花糕。”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