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慎起身来到门外,从侍卫手中接过密信,先看了眼外封,并未标明来处,拆开一看立刻认出这是赵元的手笔,信上只有短短五个字:京中或有变。
赵慎眼睛微眯了下,看着这封没头没脑的信陷入了短暂的思索,按时间推算,这应该是赵元入京后、进宫前让人传递出来的,他问侍卫道:“送信的使者可曾另外说了些什么?”
“没有,他说他也一概不知。”
赵慎重新看手中的这封密信,一时不知这是赵元又在装神弄鬼亦或者真的事情有变。
“派人去京中打听一下。”
“是。”
没过多久,皇帝的旨意抵达彭城,说是皇帝思念侄儿,催召赵慎入京。赵慎想到了那封密信,没有立即听诏入京,而是以病痛为名先拖延了一阵,在接下来的日子中,果然有令人眼花缭乱的书信继而连三地抵达彭城,却全都说不清楚盛京究竟怎么了。赵慎没有一惊一乍,先打发了皇帝的使者,又派人去联系李稚,然而他派去盛京探查情况的人全都没有再回来,一如石沉大海般音讯全无。
他心中有了数,京中确实出事了,但具体是何事,发酵到了何种程度他目前仍是一概不知,也无从打探。
彭城太守府中,王府的幕僚们正聚在一起就此事商议。
“要我说还是去,不必草木皆兵,京中向来风平浪静,从没听说过事情有变,难说此番不是皇帝在试探雍州的忠心。士族一直有意挑拨离间,许是有人故意设局令我们心生疑惧,继而自乱阵脚。皇帝催促得如此之紧,心中恐怕已经生了疑虑,若是我们也害怕起来,反倒跟着中计。”
“盛京如今没有半点消息传出来,这样扑朔迷离的局势从未曾有过。既已知事情有变,也料到对方必有准备,便要做最坏的打算,贸然去了,万一对方真的是请君入瓮,我们岂非自投罗网?”
“不去便是违抗皇命,坐实了心怀鬼胎,对方只是稍布疑阵,不费一兵一卒便令我们自行四分五裂,不去正是中了对方下怀。再者说,广阳王人在盛京,倘若我们回应不当,岂非置他于绝地,世上哪里有儿子做事不顾父亲死活的道理?”
“可若这真的是个提前做好了的局,一个人死,与两个人一起死,后者比之前者又如何?”
赵慎坐在堂前听着幕僚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休,从始至终也没有说一句话。如今最主要的问题是,虽然已经知道盛京出事了,但谁也不知道它的事情严重到何种程度,万一此番只是士族的挑拨与皇帝的假意试探,一旦赵慎此刻转道回雍州,局势将也不能够挽回,而首当其冲的就是如今身处盛京的赵元。
幕僚有句话的意思很对,没了赵元,雍州的实力将损失大半,将来成大事的机会渺茫。赵元与赵慎虽然貌合神离,但对于这一点却是早已经达成了共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舍弃他。可真的要说起入京,各路消息都摆明了有人在盛京设局,再傻乎乎地去投也未免过于愚蠢了。
赵慎来京时,因为是前来觐见述职,身边本就没带多少人,又被已经入京的赵元带走一批,如今临时算上彭城的守卫,也只是勉强凑到五百。真要是出事,这点兵力别说想要保全自己,哪怕是鱼死网破都是不够的,正如谢照所预料的那样,赵慎犹豫了。
耳边愈发激烈的议论声如退潮般隐去,赵慎的眼前渐渐浮现出了一个模糊发光的身影,对方隔着方寸大的棋盘注视着他,问他道:“你,敢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