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城不说话。
李稚看着他道:“大殿下身负匡扶社稷的天命,手执天子剑,杀不仁之辈,何过之有?将军久居庙堂,耳中只听得见士族的声音,却忘记了圣人说,兼听则明,士族声称殿下是疯子,可百姓不这样认为,雍州之人对殿下忠心不二,百姓闻其离开纷纷涕泣跟送,殿下自彭城起事,所到之处一呼百应,军民莫不夹道相迎,所以他才能在短短数日组建这数万王师,所谓的仁与不仁,不在士族悠悠之口,不在你我粗浅议论,而在天下人心中。”
李稚一番话虽有目的,但确实是这道理,天下苦士族久矣。他对岳城道:“我起自寒微,立志当官,也是寄希望于改变此道,我曾经一直觉得,乱自上作,只要权力的源头变得澄清,一切就能够重新清澈,可是我错了,那是一片早已经坏死的源泉,再也冒不出任何活水,只能掘掉重来。”
李稚注视着岳城,“他是先太子的儿子,他将会是这王朝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皇帝、最贤明的君主,只有他能够改变这一切,我们将创建一个煌煌盛世,我深信不疑。”
年轻人野心勃勃,一双眼睛中映着灼灼的火焰,像是能吞噬掉一切,从那其中仿佛能从中看见他所描述的那个光荣前景,泱泱盛世在一片火焰中升腾着上涌,李稚绝不会信口开河,他肯对着岳城说这一番话,足以证明他很早就知道眼前的人是他的同道中人。
盛京四大营是盛京最重要的势力之一,岳城的身份又如此特殊,李稚早就开始调查过他,能够断定的一件事是,当年岳城的家族选择追随先太子,绝非是最终大理寺狱案中呈现的那样是为了功名利禄,更不是所谓的心浮气躁。
李稚选择相信那是一片丹心。
岳城这个人,谢珩用对了,也是用错了。
岳城的神色微微发生变化,却不是因为被李稚所说动,他听出来了李稚话中有话,这人像是知道些什么。大约是李稚已经摆明了插翅难飞,岳城没有如平时那般胆小怕事,难得与他多聊了两句,但绝口不接他之前的话,反倒问他:“你们读书人不都是说,忠君爱国才是天道,你又为何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李稚道:“民重君轻,如赵徽这样昏庸懦弱的皇帝,天恶之,百姓无不厌弃,不忠也罢。”
岳城被他突然的直接怔愣了下,笑道:“真敢说啊。”当真是个人才,怪不得敢跟着造反,这绝非临时起意,看来是早有图谋。
李稚道:“这句话并非我所说。”
岳城道:“哦?那是谁说的。”
李稚道:“岳谦。”
始终气定神闲的岳城闻声脸色忽然一变。
门外等着的孙缪听见“岳谦”这名字,一时感到很耳熟,他用眼神问萧皓,萧皓道:“岳城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