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稚按住他的肩膀,“没有外人,坐下吧。”
萧皓在一旁洗着带血的纱布接话道:“要不我来?”
孙缪对自己这伤满不在乎,反倒对于当众丢了面子很是耿耿于怀,果断不去接萧皓的话,道:“姓谢的那小子阴险狡猾,从背后偷袭我,令我毫无防备啊!”为自己开脱了两句,忽然没了声音,半晌才沉声道:“可惜了,身手、胆识、应变都是万里挑一,竟是谢家的儿子。”
夏伯阳点评道:“缺点东西。”他想了想,“正如画龙点睛,还缺那么一点。”
李稚帮孙缪敷完药,又自萧皓手中接过两块新的纱布,将伤口仔细包扎起来,孙缪直着脖子一动不动,直到听见一声“好了”,他这才歪头,摸了摸脖子。
夏伯阳问李稚道:“殿下,您打算如何处置谢玦?”
孙缪跟着望过去,虽然当时声称要把那小子大卸八块,但他心中也有疑惑,“殿下,这个谢玦他既不是谢照的亲生儿子,也没有在盛京得个一官半职,只凭着一个‘谢’的姓氏,真有人买他的账吗?”
李稚想了想,道:“他在士族当众确实没什么名气。”
夏伯阳道:“我早年专门打听过这位谢家二公子,就职豫州前,曾与他打过一次交道,他平日不通诗书,行为举止没有禁忌,所以不得谢家长辈的欢心,在士族中也名声不显,不过,谢珩倒是待他异常亲厚,一直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兄弟感情深厚,”他停了下,“三年不见,刮目相看啊,能拥有那种眼神的人,等他真的想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恐将一飞冲天啊。”
夏伯阳没有直接把话说开,不过在座的人都领会到了他的言外之意:注定不能为自己所用的将才,趁他尚不成气候,废了他,或者杀了他。
众人一齐看向李稚,李稚道:“王朝崩毁不是发生在一朝一夕,结局在多年前就已经注定,愍怀太子登上朱雀楼那一天,天下人皆以为他想做皇帝,其实他想做的事跟谢照是一样的,只是想让这个王朝能够延续下去,再后来,真的出现一个人,强行为梁朝多续了二十年的命,但人力终有尽时,太子也好,他也好,结果都是一样的。”
李稚沉默片刻,低声道:“这道战火注定要烧遍十三州,它是果,不是因,有个叫杨琼的人曾提醒过我,但我那时没听懂,他便一个人离开了,一叶落知天下秋,如杨琼那种聪明豁达的人终究是少数,像谢珩那样力挽狂澜的就更少了,而更多的是像谢玦这样的人,他们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战火已经在中原大地上猛烈地燃烧起来了,既然尚未想好如何面对,就不该离开家的。”
李稚终于道:“放他走吧。”
堂中静了一会儿,众人面面相觑,没有再说话。
谢玦再次见到萧皓时,他以为对方是来送他上路的,然而当他眼前再次睁开眼时,眼前却出现了一整条笔直的古道,白马系在杨树下,四下除了他们以外一个人也没有,夜晚的风温柔地拂过脸庞,他皱了下眉,“什么意思?”
“你可以走了。”
风吹起凌乱的头发,谢玦明显是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