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风干之物减半分量分发,先前在青州掠夺的粮食优先供给骑兵。”
“是。”亲卫看向不说话的大将军,“属下告退。”他起身退下去传令,昏暗的军帐中只剩下古颜一个人。
古颜虽然与乌力罕针锋相对,但这只是自小养尊处优惯出来的傲慢脾性,以及对乌力罕背后安铎势力的蔑视,作为氐人统帅,许多事情他心中也有数,无论是将要告罄的补给还是周国内的复杂局势,都意味着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不像上一次围城失败这么简单,这次青州府一役的惨败对周国而言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打击。
在汉人眼中,氐人军队此番是有备而来,一路战无不克,但古颜心中很清楚,除却骑兵战斗力确实强悍外,周国各方面实力并没有南国人想象的那般强大,前两年那场席卷北方的旱灾,周国的灾情比梁朝甚至还要严重些,这次南下攻打梁国,所有氐人军队都是边打边疯狂屠城,威慑倒是其次,主要目的还为了搜刮粮草,而一旦战况胶着,军队的补给必然成为大问题。
本来攻打梁朝就是为了缓和国内矛盾,若是长时间耗在战争泥潭中,周国国内的局势必然急转直下,届时一切都将会失去控制。八部亲王已经下令将所有军队发至青州,退兵是绝无可能退的,古颜清楚,战斗到底将是他们唯一的出路,为了周国的霸业,也为了他自己,他必须成功打下梁国。
三百年前,木阿蒙的一场豪赌让草原八部赚得盆满钵满,其后百年,那塔氏的子孙们都享受着那场伟大战争留下的丰硕遗产,木阿蒙也一跃成为草原上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英雄之一,受到万人敬仰,而今他作为那塔氏的子孙,继承先祖骁勇善战的血统,带着弓箭来到先祖曾经征服过的土地,他要创造的是令一切历史都黯然失色的伟大功绩。
他要彻底地征服这片王域,这是他降生在世上的唯一宿命,古颜抬起头,望向那帐中悬挂着的黄金弓箭,心中想:“先祖父,保佑我吧,还有周国。”
天水城。
李稚一行人正骑马穿过城门,进入刚收复的边陲城池,曾经繁华的街巷已是满目疮痍,房屋焚毁倒塌,所有财帛、珠玉、粮食均被洗劫一空,雪中埋着无名的尸骨,精铁似的支拄着,自从一进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阴沉起来,尤其是桓礼,他是青州府都督,这是他曾承诺守护的土地,如今却被外敌践踏至此,他的心中有不忍,也有愤怒。
李稚命萧皓妥善安置城中百姓,等他来到议事厅时,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天水城本就是青州的军事要塞之一,设有镇西都护府,议事厅中,谢珩一派的将领全部落座,除谢珩与桓礼外,这些天赶到战场与他们汇合的谢玦、司马崇也在。
谢玦原本正向谢珩汇报晋河的形势,听见脚步声回头望去,当望见来人是李稚时,忽然没了声音。
李稚的神情倒是很自然,看谢玦眸光沉沉俨然一副大将风度,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二公子,别来无恙?”
谢玦没有立刻作声,心中有些微妙。
紧跟在李稚身后的孙缪在看见谢玦时表现得很意外,他没想到这人短短时日内变化这般大,不由得盯着他看,谢玦注意到了孙缪的视线,孙缪刚想打个招呼,谢玦却没有理会,被断然无视掉的孙缪意识到这也并非什么叙旧的场合,便只是笑了一笑。
孙缪当初在封河谷刚见到谢玦时就感觉这人气质不一般,像这种性格执拗的少年,往前多少年都在钻牛角尖,往往就在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一刻,忽然间就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了,也是同一个时刻,他蜕变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人,孙缪上下打量着谢玦,一时倒是期待起来了。
江山代有人才出,新一代的将军啊,也已经迅速成长起来,投身到这场血腥的战争中,如何能不令人期待他的表现呢?
随着李稚在堂前坐下,雍州一派的武将、幕僚也纷纷入座,今日雍州、青州、以及盛京三方人马汇聚一堂,正是为了确定下一步的对敌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