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理眼睛明亮,严谨直接怔住。
甄安还没来,秋同眼睛红红地坐在工位上,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严谨。
严谨不知道怎么面对秋同,这事是他先入为主,从一个很高的角度替秋同考虑。
这结果算好吗?严谨自己都说不清。
直到中午吃饭时,秋同主动过来找他。
“严哥,你和甄安在电话里说的那个「理哥」……是周理吗?”
严谨不由得抬头看秋同。
秋同勉强地笑了下,“是我自己猜的——昨天想问的其实也是这个,「周家」和「理哥」,我应该再早点儿发现的。”
秋同见严谨没缘由地愣神,心下明白,顿了顿说:“您不常看娱乐新闻。周理早上发了张照片……我见过跟照片里一模一样的背景。在您家里。”
严谨看着秋同,蓦地有种在阳光下的暴晒感觉。
“原来你和他们是一样的。”秋同说,“您和他早就认识,从一开始就在暗示我甄安不可靠,早就告诉我,我和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是我……没看清自己。”
“是他找到了你吗?他的背景是不是比甄安还夸张?”秋同喃喃,“从画展看见他那会儿我就该意识到的,他又不是什么主流歌手,在那个环境还能被捧着,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严谨狼狈地移开眼神,不忍看秋同表情。
一大团白云遮住了太阳,严谨眺望半晌,缓声道:“秋同,我和他……也是两个世界的人。”
“不过我是beta,所以某种意义上……可能还不如你。”
“严哥,您谦虚了。”秋同抬眼,不理解,“怎么会不一样呢?”
严谨怎么能和他一样呢,他打不通甄安电话,严谨能打通;打通之后严谨能挂断甄安电话,而且甄安会回拨。怎么能是一样呢?
“您被带走的时候,我听见甄安给周理打电话——当时我还不知道对面那个人是周理。”秋同说,“他声音听起来特别着急,甄安都要吓坏了,他一定很担心你。”
“或许吧。”严谨淡淡笑了下,“但不一样。”
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严谨从来没觉得他能留在那个世界。
秋同认识甄安时,他们是同事,看似不平等,但其实是平等的。
而严谨认识周理时……他们是童年玩伴,看似平等,其实不平等。
——他和周理,是主仆啊。
——
离开周家的想法不是瞬间出现在严谨脑海中,而是像倒计时沙漏一样,积年累月地,达到一个点之后,严谨才下定决心要离开周家。
他真正做出「离开周家」这个决定的那段时间正逢莫星雨季,淅淅沥沥的雨声陪他思考了一个月。
刚从医院出来,秦叔电话就过来了,命令严谨立刻回老宅。
周先生周太太都在老宅,一道严厉的目光加两道责备的目光几乎将严谨生吞活剥。
最后他跟在秦叔身后从五楼书房出来,秦叔叫住严谨,说:“严谨,你这次太冒失了。”
严谨垂头不语,半点为自己争辩的意思都没有。错了就是错了,没有理由,周家只看结果,不接受任何解释。
秦叔挑起严谨头发看了眼伤疤,“还疼吗?”
“还好。”严谨沉默地说。
“多歇两天。”秦叔说,“这两天周理在家住,你不在他身边也无妨。”
严谨应了一声,而后安静地回到他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坐在书桌前望着那扇窄窄的窗户。
外面暴雨如注,静湖水花翻滚。耀眼的闪电瞬息间照亮整座庭院,打在玻璃上,映出一张苍白狼狈的脸。
多歇两天的意思就是没事别出门。
他犯了这么大的错,因为有周理在没人敢撵他出去,可他还得受罚,所以借养病的名义禁严谨足。
没有人说他额头缝了好几针的伤疤应该怎么处理,于是严谨就明白了,这是不让他处理的意思。
让他留着这个疤,永远记住这个教训。他判断失误导致周理涉险,毁了两辆车是小,周理差点儿受伤是大。
房间闷得人喘不过气,严谨打开窗户,冷风携这冰凉的雨滴呼啸着刮进来,严谨自虐似的任由寒冷的风一寸寸地浸透他的骨节。
庭院空旷,除了中央那座雕像喷泉和造型迥异的园艺树木外什么都没有,但就是这些东西,令这座庄园在雷电交加的夜里格外阴森可怖。
严谨听着雨声,想他还要在这古老的庄园里呆多久。
不怪周理不喜欢这儿,整座庄园都没几个人喜欢这儿。老宅在这儿蛰伏了不知多少年,见证了周家崛起的历史,也送走了周家一代又一代人。
周理是周家下代继承人,所以必须在这儿住到他成年,这是周家的规矩。每一代家主都要在这儿长大,在老宅厚重历史的浸润下成长,将家族刻进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