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chapter79 愧疚与爱

刚要拿起,手背就触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

是一把防身用的小刀。

纪灼静了两秒,并没有拿手机,而是将那把小刀攥进了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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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天气越来越冷,江寄厘有了些赖床的趋势,只可惜肚子里的小家伙到季并不冬眠,该闹腾照样闹腾,江寄厘一大早就起来吐了两次。

虽然并不兵荒马乱,但冬日清晨的安宁还是被搅散了。

江寄厘简单洗漱了一下,出来后就发现江崇站在门口,他微蹙了下眉,上前拉住江寄厘。

“又闹你了?”

江寄厘笑了笑:“小坏蛋定时定点,现在好多了。”

江崇看着他欲言又止,似乎有话想说,但还是咽下了,只说:“我给阿姨打过电话了,以后她早上也会过来,这样你能多休息会。”

其实江寄厘大概知道江崇没说出来的话是什么,昨晚纪灼来家里,和江崇碰了照面,小孩虽然没说什么,却时时刻刻都在打量他。

身边那么多人都看得出来纪灼的心思,江崇自然也看得出来。他总会对那些痴心妄想的人下意识产生厌恶,有一段时间甚至包括邵维在内。

江寄厘并不想让江崇太担心他,所以这方面的事情都会主动和江崇解释。

除了纪灼。

自从那天晚上在琴行发生了那件尴尬的事情以后,江寄厘就再也没有和江崇提过任何和纪灼有关的事情。他知道江崇想问他,但江寄厘自己也说不清楚。

有太多人劝他了,戎荞,邵维,甚至偶尔在楼下碰到的乔姨,他们都说合适,可江寄厘还在考虑,他没法给其他人和纪灼一个明确的答复,所以更没法给江崇一个确切的解释。

他摸了摸江崇的发顶:“好。”

阿姨很快就来了,在江崇帮江寄厘按腿的间隙,麻利的做好了一顿简单的早餐。

她笑眯眯的看着江寄厘:“小江先生,我也不知道您想吃什么,就随便做了点,您以后有什么要求啊,就提前和我说一声。”

江寄厘笑道:“我很喜欢,辛苦您了。”

阿姨:“锅里还给小江少爷煮了核桃粥,听说小孩子喝这个特别好,啊,还有,小江先生,我看您最近反应有点大,我儿子就是医生,在白城工作,这段时间回家了,我要不让他给您看看?”

阿姨是个热心肠,对他的各种事情都很上心,江寄厘不好拂她的好意,礼貌问道:“不会太麻烦他吗?”

阿姨连忙摆手道:“不会不会,反正他这几天休假也没事做,您放心,他在大医院工作呢,肯定没问题,您什么时候有空闲就和我说,我让他过来。”

其实江寄厘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医院做一次检查,问题都不大,医生也就是嘱咐他几句什么保持心情舒畅,不要太过劳累等等。

但阿姨看起来很高兴,满脸的笑意乐呵呵离开了,临走前还跟他认真约时间,江寄厘也不由得心情好了些,挑了个最近的周末假约定了。

这顿早饭他吃得很慢,边吃边歇,看着还是有些不太舒服,江崇都看在了眼里。

江寄厘走之前,江崇去窗边看了眼,发现纪灼的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他给江寄厘整理了一下围巾,突然道:“爸爸。”

江寄厘:“嗯?”

江崇抬头:“我觉得纪叔叔挺好的。”

江寄厘愣了一下。

江崇却没再说话了。

“好。”江寄厘说:“早早,我明白,你在家好好学习,有什么事给爸爸打电话。”

这句嘱咐对江崇来说多少有些多余,因为江寄厘之前见过一次,江崇有很多自己请的远程老师,他自律到完全不需要江寄厘操任何心,浑身上下都带着那个人的影子,带着戎家的影子。

江崇踮起脚,在江寄厘侧脸上吻了一下。

楼下传来车子离开的轰鸣声,江寄厘侧了下眼,表情冷淡。

他当然不觉得纪灼挺好,他只是心疼江寄厘一个人太辛苦,如果能有人在

身边照顾他……江崇也不是不可以接受这个家多一个新成员。

江寄厘今天出门还算早,但没想到纪灼更早,他上车的时候纪灼正在补觉,看起来很困倦。

他有些不好意思,一方面还是因为那晚在琴行的羞赧,纪灼倒是很贴心的完全把那件事“忘了”,再没提过,但江寄厘自己反而做不到,另一方面就是有种麻烦了别人的尴尬。

他从包里掏出一包苏打饼干递给他,问道:“昨晚没睡好吗?”

纪灼轻点了下头:“有点失眠。”

怎么都不像“有点”,但江寄厘没往其他地方想,结果到了琴行后他就发现纪灼不太对劲。

一夜之间整个人憔悴了一圈不说,走路的姿势也有些许怪异。

邵维心直口快,经过他的时候直接问了出来:“你腰怎么了?”

纪灼蹭了下鼻尖,模糊道:“磕了一下,今天下课我去医院看看。”

邵维闻言顿住脚:“我说弟弟,去医院是什么能拖延的事吗?你这么敬业我也没有工资加给你,现在就去。”

他说:“等等,你先让我看看磕得严不严重。”

纪灼:“不严重,敷点药就行。”

邵维压根不听,直接把人交给了江寄厘。

“你自己问问这事是能拖还是不能拖?别真伤着腰了,年纪轻轻磕出毛病怎么办?”

江寄厘被突然拽到面前的人弄得有点懵,眨了两下眼睛,反应过来邵维的话,说道:“是啊,纪老师,别落下什么毛病……”他看到邵维在冲他使眼色,又加了一句:“你让邵维看看吧,要是真严重就请一段时间的假,没关系的。”

邵维“啧”了一声,突然笑了出来,他摆摆手:“我看我看,跟我进来。”

江寄厘后知后觉这背后的意思,邵维在有意调侃。

莫名闹了个脸红,他说:“我记得药箱里有治外伤的药,我去找找……”刚走了一步,发现和邵维纪灼的方向是一样的。

他顿了一下,邵维直接拉住他,连带着纪灼一并带进了里面的休息室。

纪灼被赶鸭子上架,没办法只能脱了外套,一撩衣服,半个后背都是紫的,一路延伸过劲瘦的腰线。

邵维倒吸一口凉气:“你昨晚发生什么了?被人暗杀了?”

纪灼的视线忍不住朝旁边的青年看去,他蹙着

眉,转身去柜子里拿药箱。

“没那么严重。”纪灼已经放下了衣服,他的目光有意无意追随着青年,说道:“昨晚起夜正好撞上了那天拍到的那个人,发生了点争执。”

这话一出,邵维和江寄厘都静了下来。

随后江寄厘就拎着药箱快步过来,他脸上是少有的严肃:“昨晚什么时候的事?报警了吗?还有没有伤到其他地方?”

纪灼:“没有,大概凌晨的时候吧,太晚了,不过我没什么事,去医院处理一下就好了。”

邵维:“那我先陪你去趟医院,剩下的事从医院回来再说。”他接过江寄厘的医药箱,对他道:“你就别乱跑了,照顾好自己。”

邵维嘴上说的是只去医院,但等到上午课间两人回来时,他们已经去派出所那边做过笔录了。邵维手里拎着半袋药,更加劳心劳力,这回不光要盯着江寄厘,还得照顾纪灼这位光荣的半残人士。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灌了一大口才说道:“我这么好的老板,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江寄厘:“怎么样了?严重吗?”

邵维:“说严重也不严重,说不严重吧……伤还不少,小臂上有刀伤,脖子上也有点淤青,看着吓人,不过倒是没什么大问题,每天按时上药,吃好喝好就行。”

江寄厘:“刀伤?”

纪灼:“两刀,见了点血,但是他去医院前就自己处理了,没发炎。”

江寄厘还是不太放心,看到纪灼正被小朋友们围着,压低声音问了句:“那……人呢?警察那边怎么说?”

邵维摇了摇头:“没戏,多注意点吧,这几天我先照顾他一段时间,别太担心。”他们今天去派出所也查了下纪灼说的出事地点,那一块监控早八百年前就坏了,这事没头绪没线索,多半就这么过去了。

话已至此,江寄厘也只能作罢。

这段时间都是伤员最重要,但这位伤员并没有自知之明,比怀孕的江寄厘都难控制,邵维焦头烂额好几天,最后发现了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纪灼这小子谁的话都不听,就听江寄厘,甭管什么事,邵维说三次都没用,江寄厘一个眼神就够了。

最初是休息的问题,老板都亲口准了他半个月假,但纪灼就是死活不回家,晨昏定省风雨无阻,看着特别敬业。

邵维劝了几次劝不动,也就算了,想着琴行也一样能休息,但纪灼还是不听,以前一天二十四小时围着小朋友团团转,现在是一天二十五小时。

只有江寄厘出声的时候他才会放下手里的事,听话的去沙发上坐着。

江寄厘也无奈,有次趁着喝水的间隙耐着心和他讲道理,江寄厘自己说得认真,邵维在旁边看得啧啧称奇,因为纪灼的眼神快把人给吞了。

就这个眼神,别说江寄厘是真心为他着想,哪怕是让他拖着伤腰原地后空翻这小子也能满口应答。

再然后是上药的事,邵维觉着可能有钱人家的大少爷都这德行,不爱让人碰,明明后腰的地方自己上不得劲,还是倔着脾气自己东一块西一块抹完了。

没几天腰上的淤青也跟着东一块西一块,邵维伺候人伺候的头皮发麻,三两天就歇菜了。

最后还是江寄厘接过了这个艰巨的任务。

这种事情上江寄厘难得不好说话,当然,纪灼在他面前完全没脾气,让往东不往西,不知道乖了多少倍。

这天傍晚琴行下课,邵维果断拒绝了和纪灼的二人行,纪灼变成了一个人,江寄厘更不好跟他到家里去,于是就趁着邵维也在,干脆在琴行上了药。

纪灼腰上的淤青已经有了消散的迹象,不过依旧惨不忍睹就是了。

他拿过药瓶,边拧开边低声道:“疼的话提醒我一声,我轻点。”

纪灼身量比江寄厘高很多,他垂眼看着青年认真的脸,目光忍不住细细描摹着他每一寸五官。

许久他才嗯了一声,然后小幅度转了个方向,这个角度更方便上药,但也把手臂上的伤暴露无遗。

江寄厘的视线一顿:“胳膊上换过药了?”

纪灼:“换过了,这

里方便,一天一次就行。”

江寄厘点头,然后示意了一下,纪灼就乖乖不再动了,江寄厘把药油涂在他的腰间,一点一点缓慢揉开。

他面上不显,轻松结束了刚才的对话,但实际上心里却后怕得很,见了血的伤和不见血的伤完全是两个概念,纪灼手臂上有刀伤说明那个人拿了匕首之类的凶器,一个不小心,后果不堪设想。

纪灼是为了他才搬来附近,如果因为这件事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江寄厘绝对承受不起。

他心里压着无数说不出口的愧疚,总觉得憋闷,还觉得自己给纪灼添了麻烦。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发现纪灼身体绷得很紧,腰间的肌肉线条变得利落明显,江寄厘手下的皮肤也有些微烫。

纪灼耳根发红,头扭向了窗外,整个人都不太对劲。

江寄厘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也有些别扭,想去寻找邵维的身影,结果人早就偷偷溜走了,有眼色的特别不是时候。

两人都注意到邵维不在了,气氛陡然变得暧.昧起来,还有些心照不宣无处安放的尴尬,江寄厘眨了下眼,想着赶紧速战速决。

哪知道纪灼腰上绷得更紧了,他碰一下躲一下,江寄厘悄悄呼了口气,抬头问:“痒?”

纪灼:“有点。”嗓音带着难以言说的喑哑。

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江寄厘说:“稍微忍忍,很快就好了。”

纪灼不说话,江寄厘便加了些力道继续帮他上药,结果就在上完的前一秒,纪灼突然道:“……等一下。”

他压抑着喘了口气,不知是不是江寄厘的错觉,他看到纪灼额上似乎出了不少汗。

“怎么了?我力气太重了吗?”江寄厘的手悬在了半空中,眼神带着疑惑的询问。

“不是。”

“那……”

纪灼突然扭回头看向他,眼底如墨,像是被水浸过。

“江老师。”纪灼叫了他一声,这道声音包含了太多江寄厘或懂或不懂的情愫,他心里突得一颤,福至心灵一般,好像懂了纪灼要说什么。

“如果不太适应的话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洗手……”江寄厘及时移开视线,起身就想离开,但还是没快过纪灼的动作。

“别走。”纪灼抓住了他的手腕,语气莫名染上了些哀求的意味:“别走好吗?”

江寄厘被他拉着,只能尴尬的抬起手:“我不走……手上沾了药,别蹭到你。”

“厘厘。”纪灼喉结上下动了动。

江寄厘猛的打了个颤:“别这么叫我!”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了,沉默了一会,不太自在的小声解释了一句:“我……我不习惯这个称呼,抱歉。”

“上药吧……纪老师,不早了,天都黑了。”

江寄厘从纪灼的手里挣开了自己的手腕,垂下眼眸不敢看他,江寄厘自己并不清楚,说完那句话以后他整个人情绪状态都变了,明明是想躲避,却在不自觉中更加吸引视线。

耳根到侧颈的部分泛起了薄薄的一层红色,眼睫在不自觉的发颤,好像下一秒就要滚出眼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