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慕长渊知道上神飞升后也这德行——爱认不认,不认就杀。
机会总是留给见风使舵的人的,如此说来,凤起语还算识时务。
大周邪祟横行,只有江南一带最太平也最富饶。
招阴不是小事,一旦阴邪失控,便是焦土万里,颗粒无收。
因此仙盟格外重视这个问题。
玄宗门赔了长老又折器——严珂已经收到消息,很快就派分盟的掌事过来接管。
尽管如此,沈凌夕的处理方式还是出了点问题。
主要在上古神器“聚魂棺”的归属方面。
他决定归还墨宗,却令在场许多人心生不满:好不容易出现的上古神器,谁不想争一争所有权?
你沈凌夕有盟主赐赠归魂枪,你运气好,就真的一点儿也不给别人活路?
他们越想越忿忿不平。
说到底,天道上神高估了仙修的道德水平。
——他飞升后,额前坠的红玉都能叫神器,衣带刺绣更是被传能够移山填海,弄得神乎其神的,可见世人一旦追捧某件事物时,究竟能狂热到什么程度。
嫉妒与贪婪总是相伴相生,又怕得不到,又怕被人察觉心思,还要纠结凭什么别人得到的比自己多。
人总是跟自己斗比跟别人斗更艰难,外表克制冷静,心肝里却有两只打架的野猫,撕挠得皮开肉绽。
要不天道怎么总考验道心?让这样的人修成天道,才是三界祸首。
慕长渊一行人下山时,有几人刚结束门派的密法传信,再望向他们离去的背影,目光就变得不一样了——
沈凌夕,我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今晚慕长渊靠着虎狼之药才出来作妖几个时辰,到下半夜就支撑不住了。
云城是不能再待了,慕晚萤决定连夜赶回君山。
她想找的葛神医连影子都没见着,离开前,慕晚萤专程让侍女去结了遇仙楼的酒菜钱,还多付了一些因乱斗砸坏的门面修缮的费用,全当给儿子行善积德。
她出手大方,佛子见了眉开眼笑,连道几声“善哉善哉”。
沈凌夕也看不出不虚的修为,不过他眼中众生不分三六九等,江湖骗子还是得道高僧在上神这里没有任何区别。
佛子一见他,更欢喜了,上前双手合十道:“佛修因果,沈仙君可否与贫僧结个善缘?”
沈凌夕平静问:“大师想如何结。”
佛子摘下手中的青色琉璃念珠递给他,说:“这串佛珠与仙君有缘,在此赠与仙君,若仙君不嫌弃,还请贴身佩戴,”说到这里顿了顿,补了一句:“对道心有益。”
听见道心二字,沈凌夕浓密纤长的睫毛一颤。
道心的事困扰他上万年,不由得上神不在意。
沈凌夕接过后说:“多谢大师提点。”
这串念珠能被慕长渊三番两次注意到,肯定是好东西,一到沈凌夕手中就散发若隐若现的青色光芒,像心脏跳动,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流淌。
佛子赠完念珠后便告辞了,仿佛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那颗锃亮的光头一摇一晃地消失在暮霭之中。
宽阔的车厢里坐着沈凌夕、慕长渊和慕夫人三人。
有一种冷叫你娘怀疑你冷。
慕夫人看见儿子穿着单衣在山崖上吹风,当时就不太高兴了,只是忍着没发作,下山看见书僮,脸色瞬间就拉了下来。
慕长渊小时候经常昏睡一整天,有仆人趁他昏迷苛待他,心情不好时甚至拿针扎他出气,巴不得这锦衣玉食的小病秧子早点死,后来被慕夫人发现,险些打出人命——雕玉的刻刀插进仆人大腿动脉里,血喷得到处都是,侍女洗了一个月的地板才将血迹清洗干净。
自那之后慕晚萤“泼妇”的名声就传得十里八乡都知道,后来不知怎么的,传着传着变成她泼辣善妒、容不下妾室,犯了七出之条才被赶出慕家的。
择一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按慕夫人的标准把马车重新布置——添入暖炉、软垫、绒被和裘衣。
不知道的以为他们是要去什么极寒之地。
七月秋老虎还在作祟,魔尊抗议无效后便由她去了。
沈凌夕倒是无所谓,元婴期能控制身体适应周围环境,车厢里热,他就自己降温。
结果也降来了魔尊。
慕长渊本来就精力不济,又被热烘烘的暖炉一熏,很快就睡着了,睡着后没多久,就不由自主找那个散发着丝丝沁人心脾的凉意的沈仙君。
慕晚萤神色复杂地看着大鸟依人的儿子。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慕长渊病入膏肓,君山十里八乡也知道慕晚萤家中有个治不了的病秧子。
可哪有母亲不想看到儿子成家立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