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对付这种假装的正经,就得用这混不吝的办法,苏哈昌这一闹,一下子就把宋金德的精气神全部收走了,搞得这位飞齐军里赫赫有名的宋军师,只能垂头丧气地呆坐着,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走了。
吉克哈清了清嗓子对宋金德说道:“宋先生能深明大义,寡人甚是欣慰。寡人和国师商议过了,就请先生暂任世子太傅,今后世子我就交给先生了,当然政务诸事,还请先生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宋金德一听,心凉了半截,世子太傅就是当世子的老师,这完全就是个空空的头衔,不是实在官职,不仅一点点实权都没有,而且因为没有职务,就没有什么具体要办的事务,也就意味着你无事的时候,你就没有到处行走的必要,看来他是要被软禁在府中了,接下来可能唯一能让他走出自己府邸的事由,就是汗王议事的时候需要他参与下讨论。唉,宋金德想着想着为刚才自己的怯弱后悔万分,但一切都晚了。他现在面对吉克哈只能是点头称是了。
吉克哈接着说道:“宋先生,我大申国要在这中原久居下去,当如何行事,先生可有指教?”
宋金德一听这话,一时又来了精神,忠义气节是贱卖了,可这聪明才智到哪都是值钱的,宋金德坐直了身子,理了理思路,开口说了起来:“既然汗王问到了,宋某就斗胆说一说,这中原人世居于此地已近千年,文聘诗书,农耕五谷,士子以治学为登天之径,黔首依田土避饥寒之患,入仕者皆出自诗、书、礼、易,为官一任,可教化一方,因之,宇内九州皆苦习圣贤之道;农桑者地著而耕、耘、获、藏,仓廪充盈,方无捐瘠者,是故,畜积多备乃王用政之本务。二者相合,以构社稷。今大申北来,若能牧万民,而使其能倾心臣附,在上需延中原教习,在下劝农耕薄赋敛,则民可得而有也。”
脱布花沉思之中点着头:“先生的意思,是要我大申君臣习汉文晓汉语,汗王与我当然没有问题,可是要让我各部首领都能读得中原诗书,怕是比登天还难呀!还有时下这中原百姓对我大申均以异族而待之,这可如何是好?”
“国师真是一语中地啊!”宋金德脸上的经脉又抖了起来,吉克哈和脱布花肯定是希望用中原文化来治理中原百姓的,否则,这脱布花也不会说起话来全是中原语境,再看吉克哈对脱布花信任如此,汗王的想法也就不用揣测了,所以宋金德前番一席话只是卖弄而已,接下来的解题之道才是谋划。于是宋金德使劲按压着心中不断蹿起的得意,装着一幅平静而轻松的样子嘴里卖起了关子:“这倒也不难,但也急不得,中原文化博大精深,也不能一日得就,只要大申上下倾心汉化,潜移默化,润物无声,俗语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嘛,十年之后,申汉两家必然融贯一体,到那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还分得什么本族异族?”
“哎呀,先生这话不假,但如今天下未定,局势纷乱,若无非常之法能得大治,俺国又如何能收取天下?救万民水火啊!”吉克哈心想:这还要你说?关键是短时间内如何能在北方把拳头攥紧,然后挥师南向,不然,再不收拾人心,放任北方再这么乱下去,汗王就只能带着部众回草原继续放羊去了,中原人有时候也真是讨厌,吞吞吐吐,揣着明白装糊涂。真是急惊风遇上慢郎中。
汗王刚说完,宋金德心里的得意几乎要打破脸上的平静了,于是努力压稳了声调便开口回答了:“大王莫急,人言急症需用猛药,但宋某看未必,是药三分毒,何况猛药?是药是毒关键在于一个‘用’字上,不论他局面如何纷乱,只要看明利害,施以巧计,对症用药,纵然药性寡淡,然仍可四两拨千斤,倍增其效。以眼下的局面看,这中原百姓确是民怨冲天,对大申也是恨之入骨,究其要因,乃是深忌申族之‘异’,中原人常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而大王要在短时内弥合两族,统为一体,唯为行婚姻之法!”
“婚姻?怎么说?”
“首先,大王要为此次用兵正名,古语云‘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大王可命人为乾圣帝营造皇陵,同时借此大造声势,对外可说乃是为大津皇帝报仇方才出兵击破飞齐。其后,可令各部首领及世子、将军们,求娶尚在这大兴城内的大津朝忠良官家之女,必要时大王可亲自指婚,以彰其效,这样做一来,可避免草原悍将们欺男霸女激起民变。二来,只要约成婚姻,申汉仕人便结为一家,不分你我,百姓之心亦可收入大王囊中。这不动干戈之法,岂非巧计?”
吉克哈忍不住重重拍起手来:“好,好,好,好,先生此法甚合我意,甚合我意!”
“只是我们初来乍到,又岂能分辨忠奸贤良?”脱布花还是有些许担心。
“这个不难!当初飞齐入城之后,为邀买人心,曾令一降将遍查大兴城内忠良之家,于其门楣之上贴有标签,上书‘忠义之门,勿行骚扰’字样,且我处存有备案,大王可令人按图索骥,登门拜访,暗里查得详情后,再下聘求亲。”
“哎呀,我得先生,真是如虎添翼啊!大申一统天下可望可即了!”
“大王,臣还有话说!”宋金德看到吉克哈欣喜的表情,真是等不了要再献诡计了!
“你说,你说!”吉克哈当然乐意宋金德言无不尽。
“大王既让宋某教导世子,予我世子太傅之位,臣不敢虚情相待,只是不知世子可曾婚配?”
“这个嘛,世子还未婚配!也无婚约!”其实苏哈昌的婚事也是吉克哈心里的一块石头,这个从小只喜欢四书五经的草原汗王世子,早都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了,可是这些首领的女儿们,没有一个能入了他的法眼,他是一心想找个中原女子,说是喜欢大家闺秀的知书达理,要知道大津朝对大申国一向强硬的很,从来也不肯和亲,这上哪去找中原的大家闺秀啊!
“既然没有婚约,不如现下在这大兴城内物色一女子大婚如何?若世子婚事可成,则必上行下效,这推行通婚之法也将畅通无阻!”宋金德暗自欢喜起来。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宋先生若有上佳女子可促成世子婚事,本王感激不已!”吉克哈瞪大了眼睛。
“这大津朝的大理寺卿房仁祯,那可是真真的忠烈之士,连乾圣皇帝在位时都敬其为‘先生’,据说飞齐军破城的当晚,正是房老先生于朝中当值,得君令却不肯逃亡,欲在堂内自尽殉国,好在家人及时相救,方才脱险。大津朝堂上孔方无数,而房老先生身居高位,却居于陋巷寒室,我曾建议张齐元求聘房仁祯,并差人寻访,怎奈他已然饮鸩自尽,不过他有一女,虽未识得本人,但据坊间传言,年岁应该与世子相仿,若能寻得此女,配于世子,岂不美事一桩!”
“哎呀,甚好,甚好!来呀,吩咐下去,务必寻得房先生之女!”吉克哈马上就下了令。
“尊王命!”脱布花应道。接着脱布花又问起了宋金德:“宋先生怎知世子年岁?”
“惭愧呀,时才立于大王身后的那位少年,怕就是世子吧!”其实刚一进门,宋金德就猜到这位貌似卫士的少年身份绝对不一般,而且极有可能是汗王的世子,没有父子之亲,怎么可能敢一个人持刀立于君王身后?卫士也不过议事时立于帐外,无召不得持刀入内。所以世子拿刀要杀宋金德时,宋金德才会如此害怕!
吉克哈和脱布花也不好说明什么,也就尴尬地笑笑了事。
也许对付这种假装的正经,就得用这混不吝的办法,苏哈昌这一闹,一下子就把宋金德的精气神全部收走了,搞得这位飞齐军里赫赫有名的宋军师,只能垂头丧气地呆坐着,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