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镇抚司诏狱的刑审大堂里,汤宗坐在中间,纪纲坐在一边,下面坐着左镇抚使薛明。
这薛明五大三粗,身材魁梧,满脸的胡茬子,不苟言笑,看上去就如同一尊粗犷门神。
他双腿岔开,两只胳膊撑在两条腿上,模样架势一看就知道也是个练家子。
普密蓬被两个锦衣卫官兵提溜了上来,刚一进堂,顿时恶臭袭来,让在场所有人包括汤宗都忍不住捏住了鼻子。
只见这普密蓬全身污秽不堪,头发如同乱草,脸上脏的已经看不见原本的颜色,一身血衣更是让人惊怵,两条腿似乎已经断了,直直伸展,根本跪不下来,只能坐着,血水流了一地。
而且他整个人似乎精神状态有问题,目光呆滞,从被大牢里提溜出来到坐在殿堂上之后,眼睛就始终看着一个方向,嘴里念念叨叨说着一些听不懂的暹罗话,可见是这些日子在这北镇抚司诏狱受了不少的罪。
这普密蓬也是倒霉,本来是欢欢喜喜前来进贡游说,顺便旅旅游,一览大明风土,谁能想到却成了这个样子,直接成了阶下囚,派他来的暹罗国王乍仑篷问都没有问他一下。
想想也是,对于现在的乍仑蓬来说,朱棣的问责还不知如何处理,哪里能顾上他?
见他这副样子,汤宗侧头看向纪纲,“纪千户,这案子还没有查办清楚,你怎么把人打成这个样子了?”
纪纲闻言却是一脸委屈,瞥了瞥下边的薛明,“哎呦,汤大人,你这可是冤枉纪某了,从前我是锦衣卫指挥使,凡事还能管一管,锦衣卫上上下下不至于没了规矩,可现在纪某只是个千户,还没这诏狱的两位左右镇抚使大,就是想管,人家也得听我的呀。”
薛明闻言起身道,“纪千户说笑了,这次是我等失职,以后您怎么说,这北镇抚司诏狱就怎么做。”
纪纲勉强笑笑,“还是等皇上安排了新的锦衣卫指挥使再说吧。”
汤宗皱眉,看了看薛明,知道这纪纲说的一半真话一半假话。
假话是他虽然现在是千户,但依然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整个锦衣卫稍微有点心眼的都知道,而且那个空缺的锦衣卫指挥使也是给他留的,所以他要想管,还是能管一管的,而且以纪纲的性子,肯定是想管的。
真话是,这北镇抚司诏狱虽说是锦衣卫下属的大牢,可自从朱棣上位后,左右两位镇抚使权力可大的不得了,可以直接向皇上汇报,也可以不经锦衣卫指挥使同意直接抓人,所以与锦衣卫的关系也只是面上过得去就行,凑合着维持住上下级关系。
所以不要说纪纲现在是个千户,就算还是锦衣卫指挥使,真要去管,人家乐意的听一听,不乐意的完全可以当他是放屁。
所以纪纲在锦衣卫里,可以对其他人可以呼来斥去,但对南北镇抚司四位镇抚使可不敢这样,尤其是这北镇抚司,就比如上次囚禁百官,敲诈来的银子也得分给他们一些,不然人家为什么要配合你造这个声势?闲的吗?
从朱元璋开始,最擅长的就是搞朝堂平衡,就比如内阁,什么事都要参与,却什么事都管不上,六部尚书厉害吧,但拥有“封驳诏旨,驳正百司”权利的却是十二个小小的七品六科给事中,绝对的官小权大,虽然这权利没咋用过。
汤宗看着如同一条呆鱼一般的普密蓬,眉头一皱,转头看向一边的翻译,“他嘴里在念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