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

一直到出了大秦边境,云赫使臣提了一路的心才敢轻轻放下。

然后就被站在大秦境内的天星司神箭手,从背后远远地一箭射穿了左胸。

“为何?”云赫使臣瞪大了眼,血淌了一地。

神箭手高声道:“陛下从未说要宽恕你的罪过。”

下一刻,云赫使臣气绝,死不瞑目。

此乃后话,再说回云赫使臣离宫时。

揽月殿内一片死寂。李玉衡与孟天河这一对君臣皆是紧锁眉头,脸色难看。

最后,孟天河率先出声:“陛下,依云赫使臣的描述,那黑袍人极有可能是上界修士。”

“孤知道。”李玉衡揉了揉眉心,疲惫道,“眠眠的双亲气质卓然,非寻常人等。便是永昌十五年那种危险的时期,也该有法子护眠眠周全。这些年来,天星司一直没在中原寻到他们的踪迹,就更是令孤确信,他们一家当年极有可能避去了云赫那等相对平静的蛮夷之地……”

又道:“而眠眠,因记得与孤儿时的约定,在长大后偷偷寻来,却意外在途中失去了记忆,又遭云赫使臣等人见色起意,蒙骗成了“寿礼”——这本是孤的推测。”

“对孤来说,只要他平安回到孤的身边,孤就可以什么都不计较。”

孟天河恍然大悟,难怪先前陛下并不急着查云赫是否欺君一事。

“可此刻……”李玉衡把桌案上的长剑归鞘,声音低沉,“孤才知,眠眠并不安全,他周身潜藏着危险,巨大的危险,危险到孤甚至不一定能护得住他。”

纵使他自幼习武内力深厚,又身为帝王坐拥千军万马,恐也不及上界修士一根手指头。非他妄自鄙薄,实在是两者之间的力量悬殊,犹如天堑,非人力能跨越。

“陛下……”孟天河喃喃。昔年在战场上落入敌人的陷阱,面临绝境也不曾皱一下眉头的年轻君王,此刻却一脸的失意,教他看着实在不是滋味。

“虽不知眠眠如何得罪了修士……”李玉衡往后靠在王座上,仰起头望着高高的屋顶,缓缓从胸腔中吐出一口浊气,“但只要孤一日活着,就一日不许人欺辱他。”

孟天河从这话里听出他的坚定与决心,虽有心想劝,却又不知从何劝起。毕竟,若换做是他,也定会站在心上人的身前,为其挡去一切危险。

“你尽快从天星司拨出一批人,去云赫乌桑等蛮夷之地仔细搜寻,看能否找到眠眠双亲的下落。”李玉衡这时再无一丝一毫自私的想法,比起把眠眠藏在这深宫里不让其被双亲带走,他更想听到眠眠双亲与弟弟安好的下落。否则他宁愿眠眠永远都想不起来,那些可能充满了痛苦与折磨的过往。

因为他深知,眠眠有多在乎他的家人。

“喏。”孟天河叹道。

“退下吧,让孤一人静静。”李玉衡挥了挥手。

“喏。”孟天河朝王座的方向行了一礼,然后后退着离开。待退至殿门处时,他忽地停下脚步,满脸激动地快步走回来:“陛下!微臣有办法了!”

李玉衡抬眸:“嗯?”

“您忘了?再过不久,就是上界宗门下凡遴选弟子的日子了。到时候我们可以寻求他们的帮助啊!”孟天河一手握拳锤了下掌心,“比如剑宗,听闻剑宗有位厉害的林长老,是大秦前身——东秦末代帝王的舅舅,若此事当真,或许看在这一丝微薄的亲缘份上,剑宗愿意出面庇护眠眠姑娘也说不定呢。”

“那不过是几百年前上界流传下来的话本里的故事罢了,怎能当真?”李玉衡无奈叹气,“你啊,真是病急乱投医。”

孟天河摸了摸头,讪讪道:“万一是真的呢?就算不是,听闻剑宗一向行事正派,若是知道有恶修私下害人,定不会听之任之。”

闻言,李玉衡陷入了沉思,修长的手指不住地轻点着桌案,发出一阵有节奏的敲击声。

孟天河见状,不再打扰,遂轻手轻脚地退下。

【宿主……我感觉你好像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哎?】白月光系统不确定道。

藏在揽月殿房梁上监视暴君动静的神识小蛇,闻言蛇尾巴就是一僵。

他这回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为了给自己留有操作的余地,先是装神弄鬼自己把自己卖给了云赫人,后又操了个失忆的人设,好让暴君自我攻略相信他就是童年白月光。

【要是到时候,暴君找来上界修士,宿主你会不会暴露啊?】白月光系统担忧道。

“是我大意了,竟忘了还有遴选弟子一事。”佘夙眠烦恼地把自己盘成了环香。

若李玉衡当真找来修士,他岂止是可能暴露?说不定还有生命危险呢!

上界的一些正派人修大宗门,曾联合起来制定了不少规矩,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修行之人不可接近凡间帝王,并不得干扰凡间王朝的正常更替与运转——据说,制定这一条是因为数百年前,尚未没落的青云宗曾有一柳姓修士私下里勾结凡间的亲族,无耻地胁迫了凡间几代帝王。

【那怎么办qaq】白月光系统慌了神。

“……”佘夙眠瘫在房梁上,宛若一条没有生命的白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