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亏今天天气好,这会儿坐在院子里,正好晒晒秋日的太阳。也就勉强不嫌弃这聒噪不聒噪了。
娄文才在村子里一向是有名有姓的人。他自认为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过话,因为他天生就比这些泥腿子高人一等。
叶白柚这个小土哥儿偏安一隅久了,就像在池塘里靠着嘴皮子取胜的王八,上不得台面儿。
现在他家里只有他跟他的阿爹,阿奶,阿娘这些做事儿的都不在了,家里需要一个女人或者哥儿操持家务。
所以身体一好,娄文才就赶紧出来找叶白柚。
不管是不是王八,他只需要他在家做他该做的事儿就好。
娄文才无视叶白柚的话,清咳几声继续:
“我在家思忖良久,觉得阿柚对我的情谊我不能辜负。所以,我来直接接你为我娄家小郎。”
“你年纪也二十了,村中哥儿没有谁逼你老……”
娄文才越说,叶白柚脸上的讥讽越明。
“叶哥哥不可以!!”
嫩脆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叶白柚抓着扫帚挡在门口,对着那想顺势进门的人虎视眈眈。
将长安家三个小孩放进来。娄文才这不要脸的跟着动,叶白柚将扫帚往地上一挥。掀起的尘土沾染了那身青色的衣袍。
“你!叶白柚你别不识好歹。”娄文才在叶白柚关门之时,快速上前去拉叶白柚的手。
叶白柚刚想一巴掌拍过去。
娄文才却“嗷呜一声”向后跳起,摔坐在地上。
叶白柚哈哈大笑,连带着后面几个小孩也忍不住。
“看看,连我家的猫都看不下去了。”叶白柚脸色霎时一边,直接将扫帚往篱笆外打,“小郎,狗屁的小郎,你怎么自己不去当小郎呢?”
小郎就是哥儿给人家当妾,在农家一般都是一妻一夫或者一夫一夫。除非是家里的人生不出来,才会有人再娶一个。
但这种情况极少,因为庄稼人养不活那么一大家子人。
所以,娄文才说的这话,叶白柚只觉得他脑子坏了。
“士可忍,孰不可忍!叶白柚你竟然如此辱我!”娄文才蹬着腿儿趔趄后退,灰头土脸的,手指还倔强地哆嗦着指着叶白柚,“我给你机会进我娄家门,你却不知好歹。”
长安三个小孩就蹲在叶白柚的身后。
娄文才这村子里这么大年纪了还在读书的人。平日里,他们小孩接触不到。
这会儿看了,才知道不是所有的读书人都像他们阿爹那样。
“我不知好歹,我看你是不知好歹。”叶白柚抓着扫帚往外一扔。
“你这咕叽咕叽也说完了吧,我听着这耳朵就像这蚊子嗡嗡嗡的吵着慌。”
“我说了,我给你的那些钱财都是你哄骗的,你不是说要十倍百倍还给我吗?怎么现在还不了?”
“哦,我记得我这里还有你的借据呢。”
“要跟我去里正那里对峙吗?正好我叶家现在也揭不开锅,缺的就是你手上那点钱。”
叶白柚眼珠一转:“没钱也行,你那每月领的粮也是够的。”
说着,叶白柚做势要进屋。
“叶哥哥他跑了!”
“叶哥哥好厉害!”
“叶哥哥威武!”
不愧是兄妹,一人一句。叶白柚笑着揉了揉三个人的脑袋,将小璟放在凳子上。
“叶哥哥,他是不是被打傻了呀?”长安摸着猫猫头,仰着头一脸迷惑。
叶白柚捏了捏他的脸。“他不是被打傻的,他本来就是那么蠢。以为读了几点书,就心高气傲看不起人。世界上最不缺他这种井底之蛙。”
李长安若有所思地点头。他决定回去将这事跟阿爷说一下。
叶哥哥一个人住在这边,他是个哥儿。即便是再泼辣,面对汉子的时候,总会少了一些力气。不怎么安全。
而那个娄文才则需要好好敲打敲打。
“以前娄家的阿奶还有娄文才的阿娘在的时候,娄家的男人从来不干活。”
“尤其是娄文才。我听阿爷说,他吃饭顿顿都要他家里人给他端过去。我还经常听见他还会骂他的阿娘跟阿奶呢。”
叶白柚:“所以这样不敬父母的人出来,读个书又能有什么用呢?”
“就是!所以叶哥哥你不要答应他。”
叶白柚眼中笑意一闪。怪不得小孩要说这么多,敢情是担心自己脑门一热去做了那恶心家伙的小郎。
“放心吧,不会的。”
——
没了捣乱的人,长宁跟长宜守着猫猫玩儿,叶白柚则进屋将洗好了的半大的水缸搬出来。
家里大水缸又那么几个,这个他看是放在角落又没用。与其落了灰,倒不如让它发挥一下自己的作用。
水缸通体褐红色,肚子大,到叶白柚膝盖高。重量不算轻,叶白柚纯粹是将他往外滚动出来的。
“叶哥哥,你弄大缸子干嘛?”
长安在一旁想动手帮忙,被叶白柚挡开。
“过去一点,小心压到脚。”
“我想给小璟多抓些泥鳅鱼什么的养着,免得它一天馋。”说着,叶白柚抓着缸口将其立起来。
“你们在家里玩儿,我去打点水回来。”
“我帮你。”长安跟着叶白柚,手上抓着剩下的那个桶。
路过院子,两个孩中间,小璟在转着圈圈玩儿尾巴。
小家伙被养得好,即便是没有洗澡,毛毛也顺滑又光泽。
加上又是个小懒虫,除了小孩过来跟它玩儿的时候动两下,平时不是趴在院子里的木头上,就是睡在叶白柚的膝盖上。如此一来,倒也长了点小肚子。
虎头虎脑的,尤其可爱。
缸里水打满,叶白柚还弄了些浮萍放在水缸里。
“好了。”
手指拨弄几下绿油油浮萍,叶白柚手上沾了水珠。
他的手好看,是那种匀称的纤细。像葱白,由粗到细。若是再白一点,瞧着指定不差于是一双拨琴弄弦的手。
指尖的水滴随着他动作的抬起,又叮咚一声落入水中。
闲着也是无聊,叶白柚干脆进屋将采来的菌子拿出来清理。
长安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么,蹲在叶白柚的身边。一边帮他拿掉菌子上的枯叶,一边道:“叶哥哥,你知道娄文才家的事儿吗?”
叶白柚使着菜刀,将菌子的泥脚刮掉。
“我都没去村子里,怎么知道呢?”
李长安想到娄文才刚刚那德行,忍不住闷哼一声。
他气鼓鼓道:“娄家全家逃难,留下老人在家。现在伺候娄家男人的都不在了,娄家现在尽数都在想主意。”
“小小年纪,知道还挺多。”叶白柚嘴角微弯,“不过我爱听。”
李长安挠挠头,还以为叶白柚会因为自己过于关心别人家事儿而不喜呢。现在听他这么一说,他叽里咕噜,尽数将自己知道的那些倒了出来。
“叶哥哥,娄家的汉子,除了娄大伯,其余的都在相看。”
“娄文才的爹老实,家里几乎就是娄文才做主。如今说要给它找个知心人,他也不敢说什么。”
“我看他是巴不得。”叶白柚想到记忆中见过的娄家夫郎那个样,整天苦哈哈的伺候那爷俩,不见得娄家对他多好。
长安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