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皂角,只有用草木灰。
往袖口前面那么一撒,直接拎着衣服捶打。倒也省了手去沾那冰冷刺骨的水。
王舟不是不知道村中人怎么说。他来这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把他相公给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现在家里他做主,这日子不是一般的舒坦。
如今他可得好好养着身子。保不齐开年了就能有个大胖儿子。
那在娄家,就是他彻底说了算。
钱财捏在手中,男人也捏在手中。还看那继子能翻腾出什么浪花。最好啊,是早早赶了出去自立门户。别什么都不做,还张着一张嘴等食吃。
不过……
王舟停下手中的动作。
趁着现在难,大家都难。得赶紧给这继子娶个夫郎媳妇什么的,正好这继子就让他费不着心思了。
想着,王舟加快手上的动作,洗完了衣服匆匆抱着木盆回家。
到底是前头一个人生的,得跟男人商量商量。
——
晚上,各家烟囱上都升起炊烟。
晶莹的雪花被烟囱里的尘埃染成灰色,看着不怎么好看。
叶白柚跟沈无璟都在厨房,一个烧着火,一个蹲着兔子跟前发愣。时不时咽一下口水。
小璟蹲在两人之间,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气氛有些怪异的沉寂。
叶白柚伸手戳着肥兔子,毛乎乎的触感让他弯了弯眼睛。但转身之间,又带了那么几分不自在。
想看看那人罢,但又只能挠挠脸。
沈无璟声音没有起伏:“锅里要糊了。”
“糊了,不会的,怎么会糊呢。”叶白柚冲着沈无璟扬起笑,带着讨好的,挪着步子靠近灶台。
沈无璟拿着木柴递进去,眼神飘走,并没注意到。
他想着那兔子,提醒道:“兔子要吃,现在出不去山,饿几天就瘦了。”
叶白柚脸垮了,试探道:“那不然……吃了?”
沈无璟:“是你的,你决定。”
臭男人,咱俩互相打了。谁都不欠谁的,给我一个台阶下就这么难嘛。
小气,阴险。
小气!
“阿嚏!”当着面儿,沈无璟打了个喷嚏。
叶白柚心虚望去。
森然的目光睨了过来……
“看我干嘛!”心中越虚,嗓门越大。
沈无璟专注看着叶白柚,眼中深邃像藏着冰刀,他慢慢儿道:
“用刀在兔子的脖颈上一滑,开膛破肚……”
“你、你、你好恶毒!”叶白柚后退几步,抓起地上睡着的小璟放在自己的跟前。
“我恶毒?”沈无璟缓缓摇头,哂笑道,“你怕是还没见过什么叫真正的恶毒。”
傍晚的房间本就阴暗,茅屋上没开天窗,尤其显眼的就是坐在灶火前的沈无璟。
他一双黑眸映着火光,飘飘荡荡,若鬼火一般。加上他刻意压低的声音,融入着雪般的空气中,带着冷寒的气息,钻进人的心里。
叶白柚将手上的大肥猫举起。
小璟抖动耳朵,猫眼懵懂。
“你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作何要吓我。”
“我吓你了吗?”沈无璟神色变换,勾唇,“我看的是你后面的兔子,哥儿还是不要自作多情的好。”
叶白柚转身。
眼不见心为净。
沈无璟装模作样轻叹:“几个时辰过去,这兔子怕得瘦个两斤。”
叶白柚学着他嗤笑:“你以为我傻啊。”
沈无璟反问:“难不成你聪明?”
“沈无璟!你人身攻击了啊!”叶白柚磨牙霍霍,就等着逮住人咬一口。
沈无璟:“就事论事而已。”
像是要发泄刚才事情的怒火似的,沈无璟把哥儿逗得直跳脚。见对方冲动了,他这才心情平和,松快了眉眼继续烧火。
“小气!不就是打了一两下嘛,你先打我的。”
“斤斤计较,还恐吓威胁!”
沈无璟不聋,相反他能清楚的听到叶白柚说的是什么。
想到那事,脸色又是一变。眸光映着烛火,也暖不了里面的温度。
——
最终那兔子还是没有被吃掉,因为家里实在是没钱,养个几天能赚一点是一点。
“吃饭!”落下句话,叶白柚端着自己的碗走了。
天色已经暗淡,沈无璟站在厨房门口,恰好能看见篱笆那闪过一道黑影。
定睛看去,院子里堆着个红布袋子。料想是叶白柚认识的人送来的,沈无璟没再看。
晚饭吃完,叶白柚省着油灯的钱,洗了碗之后早早熄灯。
沈无璟站在自己门里,想了片刻还是走到叶白柚门外敲了两下。
“何事?”
“有人送来了东西。”
刚脱了衣服滚进被窝里的叶白柚探出个脑袋。修长的脖颈像玉葱一般,润白而细腻。
“谁送的?”
问完才知道他俩在冷战,叶白柚刻意绷紧了声线。“知道了,谢谢。”
油灯亮起。叶白柚快速披上了袄子,打开门跑出去。
月色下,浅薄的白雪映着银光,白灰一片。那院落边上黑漆漆的一坨尤为显眼。
叶白柚抓起,捏紧了衣襟进屋关门。
东西入手微凉,但触感是极好的。
厚实的棉布袋子通体红色。落在屋里尤其晃眼,略带一点诡异。
叶白柚蹙着眉头几下打开。撑了大半个袋子的东西迅速散成一片。
“书?”
最上头的是一本书,约半指厚。能送他书的无非就是长安。
风从门缝中飘来,叶白柚打了个寒战。他松开衣服,将自己塞进被子。最后顶着被子趴在床头,翻看床沿边的东西。
小孩送来的新鲜玩意儿,他兴趣盎然地将书翻过来。
正面两个大字儿摊开。
“夫……戒?”
“什么玩意儿!”
叶白柚随手翻开一页,从头看去。
“为人夫郎者,需以夫为天,凡夫之所言,不可驳也……”
“狗屁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