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霭接过礼盒,转身恭敬在成绮面前举起。
剑身以错金之法铭刻霜刃二字,除此之外并无任何纹饰。
送剑是何意?
季氏神情微变。
小皇帝与谢氏父子关系愈加亲近,反而对一开始拥立自己的李旒疏远,其中虽有李旒不在京中的缘故,然而数月以来,李成绮也没有给李旒写过哪怕一封书信。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摄政王这是在向新帝表忠,亦或者是……警告?
李成绮二指在剑身上轻轻划过。
剑身冰冷,刺得他手指发疼。
指骨一扣,鸣声清越如泉水,李成绮感叹:“好剑。”
除此之外,竟再无一言。
李成绮余光瞥过那老太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千恩万谢好去回李旒的话。
长乐宫中一时寂静。
来人等得焦躁,甚至有些不耐。
他早知道小皇帝不聪明,但没想到能不聪明到这个地步,他清了清嗓子,刚要提醒小皇帝两句。
“砰。”
突如其来的盒子叩上的声音把殿中满腹心思的人都吓了一跳。
李成绮手按在盒盖上,笑着叹息道:“可惜了。”
小皇帝生的并不十分似先帝,睫毛压着神采流转的眼睛,黑沉沉的,几乎淬出点冷光来。
那些想趾高气昂提点出的话都随着李成绮将盒子叩上而烟消云散。
“好好收起来,这是摄政王的心意。”他对青霭道。
青霭矮身道:“是。”
看完礼物,李成绮似乎觉得很是索然,摆摆手让人皆退下。
李旒送他剑,他收了,李成绮自觉毫无问题,忽视众人欲言又止的表情,随手拿了碟松子去逗鸟玩。
殿中气氛愈发尴尬,这人面色由红转白又转青,自打李旒成了摄政王之后奴凭主贵还从未受过这般漠然无视。
何况眼前这人不过空有个皇帝的名头,能不能活到亲政还未可知!
小宫人迎上,“请。”
外面随侍原本喜气洋洋地等自家大人被极尽礼重地送出来,不想只有二三宫人,为首面色铁青者不正是他们的大人?
随侍忙迎上去,见他神色不对,原本准备好的话没法说,只好赔笑道:“干爹可要出宫吗?”
老太监一巴掌打了过去。
养尊处优久了的人手掌并没有多大力气,挨打的已然习惯,点头哈腰道:“儿子皮糙肉厚,干爹仔细手疼,”他说着,两手左右开弓扇自己的脸,用劲极大,打的啪啪作响,脸登时红肿起来,一面打一面骂道:“烂舌头的东西,干爹要去哪,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个下作东西多嘴。”
几人快步出了长乐宫。
两个小宫女没见过这等阵仗,犹站在庭院内踮着脚看。
品级稍高的女官面无表情地站在这俩孩子后面。
俩人不觉,一调皮些的指着远去的人影笑道:“除了在戏台子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绿脸的人呢。”
“什么绿脸人?”女官问。
小宫女掩着嘴唇道:“就是刚给陛下送……”她猛地发现这声音不是来自身边人,一下收口,僵硬地缓缓转头,发现是谁后神情讪讪,“姐姐。”
女官两手一边一个,拿十指点了她俩额头,“愣在这等着挨板子吗,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俩小孩忙行礼走了,方才说话的小姑娘见女官神色凝重地站在原地,忍不住道:“姐姐?”
女官瞥了她一眼,她登时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一直无言的那个拉了拉她的袖子,将人拽走了,“姐姐也想看绿脸的人。”她低声解释。
小姑娘顿悟似地哦了声。
女官:“……”
这都什么和什么!
长乐宫内,李成绮已扒了半碟松子。
玄凤被他气得羽毛都炸了起来,乌溜溜地眼珠子愤怒地盯着他。
李成绮在逗了许久之后终于将松子喂过去一颗,他趁着玄凤吃松子的时候撸了两把毛,感叹道:“你多有福气啊。”
有孤给你扒松子。
多少朝中重臣都没吃过呢。
季氏看他许久,少年人极没有规矩地倚坐着桌子,散漫无拘地逗鸟玩。
李愔与李昭很像,又不像。
像的是二人同宗同源的容貌,不像的是周身气度乃至脾气秉性。
但他笑眯眯说可惜的时候,真是,像极了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