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勺子舀了一口汤,诚如顾无隅所说,春凤楼的菜做的很好,汤香而不腻,汤色乳白,上面飘着绿油油的葱花,他喝汤,抬眼眼中微带笑意地看着奉谨。
奉谨犹豫半晌,在谢侯与李成绮之间断然选择了李成绮。
为了这事得罪谢明月,李成绮不会卸磨杀驴,还能保他一保,若是得罪了李成绮,即便是听命于谢明月行事,结果尚不可知。
奉谨大步上楼。
李成绮夹了口面吃。
秦博约注意到即便是吃面,这个少年人的动作都很漂亮,那是一种家教甚严的漂亮。
他吃的不多,汤喝了小半。
顾无隅还从未见过比李成绮吃的更少的男人,忍不住又往他耳朵上看了看,刚收回目光,面色忽地涨红了,不可置信地看向秦博约。
秦博约收回踹他的腿。
李成绮状似无知无觉,喝茶漱口。
顾无隅含含糊糊地问:“小郎君等会可有什么安排吗?”
李成绮放下茶杯,看向顾无隅。
顾无隅咽下嘴里的肉,“带砺寺内曾有高僧坐化,据说求签多灵验,既要廷试,何不去看看?”
带砺寺名出自:使河如带,泰山若砺,国以永宁,爱及苗裔。
李成绮当时听到就很疑惑,既然出自此句,为何不干脆叫永宁寺?
琯朗无言片刻,问:“殿下,难道不觉得永宁这个名字非常平常俗气吗?”
李成绮点头,“但是吉利。”
李成绮似乎有点惊讶,盘中一整只烧鸡被顾无隅撕下大半,“顾郎君还信佛?”
“时而信,时而不信,”顾无隅道:“比如现在到廷试结束,我就是信的。”
李成绮笑,“原来如此。”
“小郎君家在京中,想来带砺寺不知去过多少次了,”秦博约温和道:“文小郎君若有其他安排,我们绝不勉强。”
“没有。”李成绮一笑,他弯眼睛,秦博约才注意到他眼睑上有一点红痣,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艳丽,“实不相瞒,我虽长住京中,但从未去过一次带砺寺。”
顾无隅讶然道:“哦?”
连秦博约都有点惊讶地看他。
带砺寺闻名国内,就算不信佛,去赏景看花也是好的。
李成绮却没解释。
待顾无隅吃完,三人悠悠闲闲地向带砺寺走。
禁军跟得悄然无声。
寺在半山,山不高,青树翠竹,脚下石头早已磨得殊无棱角,边缘处泛着墨绿。
“中州内平坦,这是唯一一座山,”顾无隅一边往上走一边和李成绮介绍,他虽没生在京中,但比李成绮对这还熟悉,“据说是寺中僧人感动上天,天降山,带砺寺便在山中。”
李成绮颔首道:“原来如此,我第一次知道。”
毕竟他从前知道的都是他高祖大兴土木,这座山是先前修玉池,挖出的土堆的矮山。
秦博约给了顾无隅一个你适可而止的眼神。
山不高,三人爬得轻易。
带砺寺就在眼前。
这是一不大不小的寺庙,也并没有因为享誉各地而格外奢华,相反,只是常见的红墙黑瓦,袅袅烟香从院中升腾而出。
因为廷试将至的缘故,游人比往常还多。
三人往里走。
顾无隅过来就是为了求签,别的看也不看,直奔签筒,他把签筒拿在手里,往秦博约手中一塞,道:“毋意,请。”
秦博约疑惑道:“求什么?”
“自然是求功名。”顾无隅理所应当道。
秦博约摇头一笑,“倘若三两竹签便可断人此生,我等寒窗苦读数十载又有何意义,你若要求,你自己求。”
顾无隅把签筒拿了过来,显然已经习惯了秦博约,点了点自己脑袋,说:“书都读死了。”他拿签筒随便一晃,“即便尽人事,更需听天命。”或许是因为过于用力,竹签竟然直接被他晃得飞了出去。
李成绮站在旁边看他狼狈地蹲下捡飞出去的一堆竹签,忍不住笑了出来。
秦博约找了另一个干净的签筒递给李成绮,道:“文小郎君可要试试?”
李成绮本想说我亦不必,他身为皇帝,于名位一事已加无可加,只能在谥号上以示区别了,然而他忽地想到了什么,接过签筒,道:“多谢。”
他晃也不晃,从中随意抽了一支出来。
这样抽签,令顾无隅都大开眼界。
李成绮翻过来,唯见四字:宗庙飨之。
秦博约含笑道:“见之大吉,我在此提前恭喜文郎君了。”
李成绮点头一笑。
顾无隅口中喃喃道:“宗庙飨之?”
他口无遮拦,开玩笑一般地对李成绮道:“宗庙飨之,子孙保之,是上上之签,然于仕途一门上有限,上代之福衍于本代,尤其惠于情,”他接过李成绮手中的竹签,掷入筒中,“这是支姻缘签啊,文小郎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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