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些钱,倘若以后他缩衣节食,如普通百姓那般地过日子,也能过得不错,他不事务农,但写得好字,画得丹青,不必愁坐吃山空。
他必须走,必须远远地离开中州,离开京城,到一个任何人都不认识他的地方,到一个任何人不知道他过往的地方。
卢生打定了主意,脑中猛地想起老迈的父母,心中愧怍一闪而逝。
他随青年往后街走。
待儿东山再起的那天,再来接你们享福。
他打定主意,连步伐都轻快了好些。
后街远不如前面热闹繁华,因为被几个院子隔开的缘故,街道极窄。
原本还有人图近而走后面,然而去年一酒楼掌柜异想天开,在后院挖了荷花池,不知哪里出了毛病,竟挖塌了大半的墙,这处少有人来,掌柜也没有加以修缮,此刻还是一半墙倒塌在荷花池中,白砖上长满了青苔。
那池子极深,下面遍布绿藻,天黑了之后过去看,里面幽幽一片,又深又暗,仿佛有妖物在。
卢生刚来京中半年,平日去的地方也是富丽繁华之地,哪里知道这里有个半塌的荷花池?
他无知无觉地向前走,不耐烦地回头问青年人,“他在哪?”
青年人好像被他刚才的举动吓到了,躬着身体唯唯诺诺地回应道:“快了,快了,就在前面。”
卢生慢慢地向前走。
青年眼中闪过一线冷光,弯腰拾起地上一块砖石,狠狠地朝卢生后脑砸去。
卢生无知无觉,被弄到这么个鬼地方,又不见人,火腾地又起来了,不耐地转过头,还未来得及张嘴,一块厚重青砖已迎面而来。
砰地一声。
卢生只觉额头冰冷,眼前骤然黑了。
那人拎起砖头,在他脑袋上又砸了几下,而后极顺手地将砖头往水中一扔。
他掰开卢生的手,拿走了玉佩,又取了他身上其余值钱物件,塞入怀中,做好这一切后,他伸手,在后者鼻息探了探,受了几下重创,竟还有微弱喘息。
青年人蹲下,拽起卢生双臂,人翻了个面,俯着推入水中。
水花四溅,惊得水中游鱼匆忙逃走。
做完这一切,他在慢慢变红的水边洗干净手,湿手在衣裳上一擦,快步出去了。
他抬头,月上枝头。
琼林宴罢。
……
秦博约走出暖阁。
他脑中清醒,热血难凉,恨不得明日便走马上任,但身上绵软,仿佛虚脱了一般,魂不在身地随引路太监往外走。
秦博约一出去,李成绮立刻没骨头地往椅子上一靠。
他身上皮肉疼,又疼又痒,衣料一蹭,刮得人心里都难受,宛如被蛰着。
他闭目养神,忽听身后一阵声响。
还未回头,已被一阵药香包裹。
李成绮闻到这股香气几乎咬碎了一口的牙。
从前他觉得谢明月身上的味道好闻,谢侯就当真不让他失望,昨夜萦绕鼻尖迟迟不散,香得他喘不上气来。
冰凉的手指贴在李成绮的手腕上,无端弄得人一颤。
想起昨夜,李成绮手指忍不住蜷缩了下。
他面上不显,抽回手,道:“偷听非君子所为啊,谢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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