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绮将手中那截扔到桌上。
谢明月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握住李成绮那只砸桌子的手,放到自己膝上。
先前李成绮喜怒在谢明月面前还多有掩饰,现在却半点不作伪。
“你叹什么?”李成绮冷冷道。
谢明月柔声问他,“手疼吗?”
谢明月今日着白,漆黑长发泼墨般地散落到身后,愈发显得皮肤素白,神清骨秀,淡色眼眸中尽是李成绮的倒影,满眼是他,仿佛满心也是他。
李成绮静默一瞬,忽地笑了,“谢卿,你比先前只会让孤别生气了,气大伤身时长进不少。”
谢明月笑容有几分苦意,柔顺地回答:“臣那时却也想拥陛下入怀,只是不可。”
李成绮心中怒火无端地被平复大半。
他惊觉自己无论在谁面前都能将情绪隐藏得极好,唯独面对谢明月时极容易显露出真实想法。
也更容易,平复心绪。
李成绮把两手都抽出了出来,面无表情地看向谢明月。
他眼中倒映着谢明月因为他反应而有些无措的面容。
李成绮仍旧面无表情,语调也冷冷,“既然现在可以,你还在那做什么,等着孤来请你吗?”
谢明月怔然。
李成绮正想笑笑话他的反应,下一刻,那股熟悉的药香瞬间将他包裹住了。
李成绮将头埋在谢明月颈窝中,声音低,却很柔软,带着倦意,“那一百二十人功名尽数革去,之后问罪,明年春,加开恩科。”
“是。”
“礼部与吏部都牵涉其中,责令严查,无论查到谁,一律法办。”
“是。”
“先生,以后多穿白,你穿白比穿其他颜色好看。”李成绮极自然地道。
谢明月轻声回答,“是。”
李成绮从他怀中撑着起来,不满问道:“玄度,你是只会和孤说是吗?”
明明不在生气,还要板着脸吓唬人。
谢明月道:“不是。”
李成绮被他气笑了,捏起谢明月的下颌想亲吻,起身时却牵动身上衣料擦磨,他面色微变,松开手。
李成绮从未想过色令智昏这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尤其是,疼得还是他。
谢明月没等到亲吻,有点疑惑地眨了眨眼,“陛下?”
李成绮伸手,把他的脸掰到一边,免得他对着自己。
谢明月忽然意识到了李成绮这个反应的原因,神情中居然流露出几分羞赧,道:“陛下,还疼吗?”
如果说方才谢明月同他说这样话的话,能平息李成绮的怒火,现在谢明月问他疼不疼,只会让李成绮心火烧得愈发旺盛。
若是昨夜谢明月能稍微留情,李成绮今日也不会疼成这样,“你是怎么敢问出口的?”皇帝冷漠地问。
“臣粗通医理,倘若陛下不嫌弃,”李成绮下意识往后退了退,看起来十分在意,谢明月握住他方才咋砸桌子的手,少年白皙的掌心内被划出了几道红痕,“今夜闲时,臣可为陛下上药。”
谢侯说的朗月风清,一本正经,仿佛真的只是想给李成绮上药。
李成绮被弄出伤痕的几处有些位置自己碰不到,因而谢明月这个建议表面上合情合理,十分贴心。
李成绮朝谢明月微微一笑,少年容颜漂亮,却无端让人看出了阴阴测测的味道,“不必。”
那些地方要是让写明月来上药,最后结果是什么他们两个人都清楚得很。
李成绮一大早上还特意吩咐青霭,若是他想去长宁殿便出言提醒,而今还不到一天,朝令夕改非是李成绮的习惯。
谢明月声音十分柔和,还带着些被皇帝拒绝的失落,“只是有些位置,陛下碰不到,不上药伤口长久不愈,岂不是更加难受?”指尖划过李成绮手腕上的一个印子,“陛下,莫要讳疾忌医。”
李成绮忍了忍,终究没有忍住,挑起谢明月的下巴,吻将落未落,“谢卿说的很对,孤现在去将伤处好好涂药,”他欣赏谢明月面容似的,“谢卿不必担心。”
他松开手,刚要起身就被谢明月拽住了袖子。
“陛下。”
李成绮偏头微笑,见谢明月拉自己的袖子,颇有一种倒转的好笑之感。
先前他在谢明月面前装得乖巧听话,拉谢明月的袖子还要看谢明月有无不高兴,毕竟谢明月喜洁,不愿意旁人近身。
等……李成绮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谢明月既然早就知道他是李昭,谢明月爱慕的人也是他,那为什么在他拉袖子时,做出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姿态?
李成绮反应过来,更要逗逗谢明月出一口当时的气。
李成绮晃了晃袖子,居然没扯过来。
谁能想到谢明月竟会拉人袖子?
李成绮弯眼一笑,道:“谢卿,你不松手,孤怎么去上药?”
谢明月仿佛不解地问:“陛下要去上药?”
李成绮颔首,反问谢明月,“不是谢卿让孤去的吗?”
谢明月抿唇。
从李成绮的角度看,谢明月的神情有点委屈。
你委屈什么?
李成绮心说。
他被弄成这样他都没委屈。
谢明月昨夜力道要是再重些,李成绮都要怀疑谢卿是不是一直在虚与委蛇就是为这一刻行刺了。
虽然疼只占了昨夜不过十中一二,但是意乱过后,就只剩下疼了。
“陛下不带臣?”
李成绮终于等到他问这句话,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坐着的谢明月,道:“先生事务繁忙,夙兴夜寐,孤实在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劳烦先生,”他眼中似有促狭的光芒涌动,使这张冷艳非常的面容登时生动十分,“孤找别人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