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

他凑过去,顺便亲了谢明月一下,感叹道:“孤可真是个好皇帝啊,”他勾起谢明月的下巴,二指一推谢明月的嘴角,给谢明月做出了一个笑的样子,“谢卿,你说李言隐怎么会生出孤这样聪明有用的儿子?”

历经三代乱政,终于出现了他这么个挽大厦于将倾的明君。

就是可惜他活得短了点。

李言隐既是皇帝,又是李成绮亲爹,谢明月当然不能顺着李成绮说下去。

李成绮不会安慰人,至少不会真挚地安慰人,逢场作戏还是很会的,但面对谢明月伤心,伤心原因还是为了死,李成绮敷衍不得,故而话题转得十分生硬笨拙。

谢明月怎么可能看不出,亦敛容,仿佛细细思考一番过后,认真回答道:“臣不知道。”

李成绮哼笑道:“玄度不妨说自己不敢。”

“臣不敢。”谢明月恭顺回答。

李成绮瞥了他一眼,得到谢明月歉然一笑。

李成绮干脆往他怀中一靠,有几分倦意地闭上眼睛,嘀咕道:“尽是些恼人之事。”

能入兰台,需得才学过人,且家世卓然,家中世代公卿,与王朝同寿,有这样的家世,何需考虑银钱?应迁这话说的目下无尘,却也有他的缘故——兰台令一辈子不曾去过苦寒之地,纵然周游各处,不过于山清水秀之地罢了。

站得太高,所见不过已极富贵,自小长在这样的环境中,怎么会在意银钱?从未低头看过,自然不知,原来世间当真有人,且有无数人,夙夜不停劳作方能保全自身,如遇灾年兵患,则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谢明月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手指划过李成绮的长发,顺滑的长发穿过手指,刚要滑落,就被谢明月轻轻握紧手中,“古君子之风诚然好。”

李成绮懒洋洋地抬眼看他,“可惜如此法,挽不了局面二三,也无法拒敌于国门之外,应迁此人,”他换了个姿势躺着,“是三朝元老了,学问不错,就是迂腐了些,”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忽地笑出了声,“他无甚坏心,只是看不惯罢了。”

看不惯君主重利罢了。

倘若应迁行事不检,今日绝对不敢开口反对新政。

谢明月一眼不眨地看着他。

李成绮疑惑地低头看了眼,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什么都没摸到。

“看什么?”李成绮不解问道。

谢明月道:“臣在想,陛下方才笑什么?”

李成绮闻言一下抬头,从谢明月的怀中起来,笑眯眯地问道:“你真想知道?”

少年人纵然轮廓已慢慢长开了,却还有几分稚气,眼中又尽是狡黠,宛如一只等待着人踏入深坑的小狐狸。

谢明月难耐住自己手痒的冲动,忽然很想去摸一摸李成绮的发顶,看看上面有没有一对狐狸耳朵。

“臣想知道。”发觉君主不满地看向自己,谢明月配合地回答。

“再问一次。”李成绮道。

“臣在想,陛下方才笑什么?”谢明月顺从地重复了一遍。

李成绮以手撑着下颌,“谢卿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谢明月闻言,神情中有一瞬的茫然,“错在哪?”

李成绮许久不上朝,今日上朝,难免有些疲倦。

昨天晚上又折腾太过,李成绮原本想着下午倘若无事便阖眼养一会神,看见谢明月却不想睡觉,只想逗一逗他。

手指在腮边无意识地敲了两下,可能是谢明月的错觉,这个动作由皇帝做起来居然有几分的娇俏。

倘若是李昭做这样的动作,或许仍旧漂亮,但有些违和,可少年郎不同,少年人满眼俱是鲜活,竟半点不奇怪,“玄度,好好想想。”想想二字被他刻意咬着,微微上扬,越发像个被惯得娇气的小公子。

“陛……”谢明月顿了下,对上李成绮似笑非笑的目光忽然反应过来,忍不住苦笑了下,“臣称陛下称了十几年,一时难以改过来。”

李成绮挑眉,强词夺理,“孤记得孤刚登基时,第一个叫孤陛下的就是谢卿。”

殿下也叫了数年,怎么那会就一下改过来了?

李成绮愈发不满,空着的那只手往谢明月脸颊上一戳,“玄度,这事很为难吗?”

“不为难。”谢明月回答。

这个回答在李成绮预料之外,“不为难却这般扭捏?”

谢明月微微偏头,手指擦过他的脸颊,落了个空,谢明月微微抬头,用唇略碰了碰李成绮的指尖,“臣喜欢这样叫陛下。”

昨天谢明月也问过他,陛下可知臣为何这么叫。

尤其是昨夜,谢明月一声声陛下就没有停过,少年人身体敏感,眼泪都落了下来,仿佛觉得自己这样太狼狈,便闭上眼睛,不看谢明月,也不想看自己,听谢明月在他耳边叫着陛下,忘不了自己的帝王身份,于是就愈发难捱,他咬着牙命令谢明月叫成绮。

谢明月却抗旨不遵,非要李成绮将孤改成了我,将命换作求,才肯在他耳边唤一声成绮。

李成绮将昨夜谢明月的反应与现在联系一番,忽然就明白了这个混账东西为什么喜欢叫他陛下。

“你……”

谢明月在他指尖留下一痕迹,“臣?”谢明月抬头,唇瓣上还压着李成绮的手指,“怎么了,成绮。”

李成绮被噎了一下。

“孤总算明白了,何为爱臣太亲,必危起身。”皇帝故意板着脸,面无表情地回答。

谢明月垂首,“是臣之过。”

他表面恭顺,不该做的事情却一件都没少做。

“那成绮,方才在笑什么?”成绮二字谢明月明明已经叫得很顺口,却极少叫。

李成绮斜乜他一眼,道:“孤没笑。”

谢明月却笑,手指勾了勾李成绮的袖子,“君无戏言。”

李成绮觉得这画面很有几分眼熟,先前他还装着小皇帝的时候,也很喜欢这样拉谢明月的袖子,“孤方才在笑,幸而应迁没有撞柱,不然孤还得命人给他抬下去。”他扯回袖子。

谢明月手指又勾上,在李成绮眼中很有几分狗皮膏药的意味。

纵然生得万分好,也只是一块好看点的狗皮膏药。

他拿走袖子,必要被谢明月勾到二指中,也不知谢侯为何如此执着拉袖子。

“你先前,不是很喜洁吗?”李成绮挑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