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舅逼父,名为侍疾,实则囚惠帝于禁中,又行鸩毒,天地难容,人神共愤,李昭得位不正,何况承其嗣者?此罪一。”
李成绮神色淡淡地听着,还随着对方小心翼翼地念着檄文声音慢慢点头。
大婚之喜还不过半月,便遭此浩劫,念文书的臣子估摸着李成绮的心情,念的分外谨慎。
崔愬确实是他杀的,李言隐也是他囚禁的,不过李言隐不是死于他下毒,非是当年的李昭下不去手,而是李言隐那时已经回天乏术,李昭不介意供养一个于朝局无甚影响的太上皇。
他既然得位不正,那么作为他名义上养子的李愔则亦然。
后面数罪都是司空见惯的由头,无非是说他抄家爱财,官民皆不聊生,怨声载道,为人暴虐,登基不过半年,杀戮不少,李成绮听得无聊,乍闻罪五,才提起些精神,“竭天下之财,行无道之事,征伐夷部,诸部何辜?好大喜功,穷兵黩武……”
书房中众臣皆不发一言,有人拧眉,深觉罪五强词夺理得简直可笑。
夷部骚扰周边境数年,无一人欲行正义之师伐之,待夷部尽臣服于周,却假惺惺地指责周穷兵黩武,致使生灵涂炭了。
夷部无辜?
被劫掠的商队难道不无辜?被掳走的妇孺难道不无辜?年年守在西境府,马革裹尸的兵士难道不无辜?!
李成绮见众人中有人面露愤然之色,抬手,“罢了,别念孤的十大罪状了,直接念他们要做什么。”
那官员颔首称是,转而直接看到后面,念道:“今魏主聪明神武,齐圣广渊,联越、晋梁之主,国富民殷,足兵足粮,无前无敌,民苦久倚,联军若至,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这定然是师焉那个老匹夫的手比。李成绮面无表情地想。
念到后来,方见众臣神色愈发凝重。
倘若以一国之力,则无所惧。
今四国联合,得胜微茫,七庙之隳,仿佛已近在眼前。
甫念完,御书房中一时寂静无声。
众臣面面相觑,神情中皆或多或少含着忧色。
李成绮取了一书信,令宫人给书房中的诸位官员传阅。
师焉的亲笔信。
信中内容比檄文简单许多,无非是告诉新帝,倘若开战,周则有亡国灭种之危,可若从之,则战端可免,百姓安乐。
户部尚书在看到每年供奉银足有千万两之巨时倒吸一口冷气。
便是将赋税加到加无可加的程度,每年也拿不出这些钱,何况若横征暴敛,离亡国岂不是更近?
再往下看,须发皆白的老爷子差点没把眼珠瞪出来,“岂有此理!”户部尚书怒喝道:“我朝战士不畏生死打下的土地,竟要每年送马匹一万于四国,草药矿藏按历年市价给足二百万两之数!”
咣的一声,桌上东西乱抖。
他们也知道边地贫瘠,所以干脆不要地,只要土地上产出的东西。
无耻之尤!
李成绮开口劝道:“周卿稍安。”
周清之历经三朝,深得李成绮信任。
老爷子一生为国鞠躬尽瘁,从他那经手的银钱不计其数,因各处银钱所用都要经过户部,年底倘若超支,还要户部从别处补来亏空,周清之脾气随和,于万事都看得极开,唯独肆意挪用国库不行。
宫人端来茶水,送到周清之面前。
周清之眉头紧锁地喝了口茶。
方才众人听完那檄文,心中几乎也升起了与国同生共死的年头,可又见师焉的文书,看到了回转余地,心思又活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