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次又一次在噩梦中醒来。
然而最近,噩梦有成真的趋势。
他时而能听到叹息,时而能听到女子移步时头上珠翠发出的声响,可当他回头时,却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感觉,几乎能把人逼疯。
“叫太子来,叫太子来!”师焉安静了一瞬,突然咆哮道。
有宫人快步出去寻师行之。
宫人跑到东宫,却见几位大臣刚刚从东宫走出,他来不及思考其中缘由,只快步走了进去,见到师行之哭着下拜道:“殿下,陛下请您过去一趟。”
师行之放下书。
男人俊逸的眉眼中似乎笼罩着难以言说的厌恶,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宫人磕得渗出血的头,慢慢道:“去。”
……
五日后。
大军缓缓撤出。
慎涞欢欣雀跃地给冯元明准备送行酒。
冯元明公务在身不能喝酒,他知道。
所以他特意准备了烈酒。
不同于来时的春风得意,将要一展抱负,回去时连冯元明神情都有些萎靡低落,慎涞端起酒,递给冯元明,“寡人敬将军。”
这次冯元明没有推辞。
他一口饮尽了慎涞送来的烈酒,喝下眼眶都被熏得发红,这个铁一般冷硬的将军低声道:“越主与周主联合,无异于与虎谋皮。”
他知道了?
慎涞一笑。
男人其实生得好皮囊,可惜纵情声色,眼下总有一道青黑,显得极疲倦恹恹。
这一笑,却比从前都真情实感,显得有生气不少。
“与虎谋皮未必自取灭亡,与尔主才是。”他悠悠道:“尔主可说过,若攻下周,回程路上即灭吾国?”
冯元明骤惊,锋利的目光刀子似的刮过慎涞的脸。
眼下周军就在边境蓄势待发,慎涞知道,冯元明不敢。
于是他愈发肆无忌惮,嗤笑一声,“师焉年轻时算个雄主,可惜老了昏聩不堪,冯元明,寡人有惜才爱物之心,给你指一条明路,与其对师焉愚忠,不如转而投奔师行之,兴许,”
酒杯倏地落地。
破碎声让冯元明心绪更加不定。
慎涞慢条斯理地收回手,“兴许,还能留你一全尸。”
说完,笑脸又扬起,“寡人送将军,祝将军,一路顺风。”
目送着冯元明的背影,慎涞冷笑。
师焉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先娶了李氏女,又磋磨得李氏女自尽,之后将尸骨作为登基贺礼送还给李昭,他是笃定了周国永远是一个弱国,才敢这般肆无忌惮吗?
有前尘如此,不怪新君昭告天下,说两国乃是血仇。
但这都和慎涞没关系。
慎涞心情很好,自从师焉给他写信,向越国借道之后,他的心情从未有这样好过。
指腹擦磨,触碰到了一枚精致的指环。
乃是周主派人送来的礼物中的一样。
玉质触之若凝脂,偏偏又凝着一片血似的艳红,虽然是送姬妾的饰物,慎涞却很喜爱。
以后若有机会,他当真想见见这位新君,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
李成绮放下信,失笑道:“姜涵沅还是太着急了。”
谢明月搁下笔看他。
“频频询问朝廷何日可出兵,孤先前允诺越主,不会在越国繁华处开战,”李成绮道:“算算时日,还需半月。”他在笑,露出了两边酒窝,“一想想师焉近在咫尺,孤就觉得欢欣。”
然而他眼中却毫无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