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月垂首,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与李成绮的距离。
李成绮却变本加厉,谢明月拉开他就往前蹭一点,又疑惑地看了眼奏折,“谢卿离得那样远,看得见吗?”
谢明月哑声道:“臣看得见。”
面对李成绮的疑惑,他解释得极匆忙,只想赶紧说完,赶紧把这个祖宗送走。
说完,“陛下可还有什么事吗?”
李成绮此刻已经困得眼睛惺忪,闻言轻轻摇头,“没了。”
下巴一点一点,几乎压在谢明月手臂上。
汤药里本就有安神的药草,李成绮会困成这样谢明月不意外。
意外的是,李成绮现在,在他的床上。
谢明月僵硬着,一动不动地坐在那。
“那臣送陛下回去。”谢明月道。
“不要。”李成绮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他眼睛睁不开,干脆不睁,往前一倒,朝被褥扑去。
谢明月看得心惊肉跳,动作胜过了理性,一把扶住了君王的肩膀。
李成绮摇摇欲坠,大半都在谢明月怀中。
这个姿势……
隔着薄薄衣料,谢明月甚至能感受到李成绮落到他皮肤上的吐息。
谢明月深吸一口气,想要扶起,李成绮又不配合。
“那边冷……”皇帝仿佛半睡半醒间说了这样一句话。
“臣这更冷。”谢明月沉声回答。
他嗓子干哑紧绷,紧得发疼。
李成绮偏头,反驳他,脸蹭了蹭谢明月扶着他肩膀的手,“好烫。”
谢明月从脖子红到了耳朵,浑身上下比手烫得地方多的是。
“嗯,”半睡间的李成绮声音都是绵软的,“求求你,让孤……”
让孤在这。
若非还尚有理智,谢明月此刻已经把李成绮的嘴捂住了。
他长长地,深深地吸上一口气,将皇帝轻轻放下。
床足够大,足够两人睡。
谢明月知道。
他给李成绮掖好被子。
然后毫不犹豫地起身,穿着一身单衣下床了。
黑暗中,李成绮缓缓睁开眼。
听见不远处谢明月倒水喝茶的声音,他按了下眉心。
这到底是他的问题,还是谢明月的问题。
两个人一个在床上,一个坐在书案边,都一夜没睡。
次日,谢明月寻了个理由出宫。
不足两个时辰就被皇帝召了回去。
谢明月回去之前特意去圆喜坊买了蜜饯。
圆喜坊在顺意坊斜对面,二者相距不过几十步,乃是这条花街上唯一一个卖茶点蜜饯的地方,旁边的花楼也喜欢到这里来买茶点。
谢明月好像突然知道李成绮为何会吃过这里的蜜饯了。
宿眠。
两个字在舌尖轻轻一滚,谢明月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纸袋。
不过,他也无甚资格生气。
李昭愿意与谁交往,怎么交往,都不是他一个为臣的该操心,能干涉的事情。
无论是宿眠、戚不器,亦或者李旒。
谢明月入宫时,戚不器正好出宫。
彼时两人还保持着面子上过得去的关系,相见打了个招呼。
戚不器看起来心情极好,春风满面。
谢明月走入长乐宫,将蜜饯放到案上。
李成绮正背对着他看什么,听到声响回头,立刻露出笑容。
手中的册子却合上,压到了文书底下。
谢明月当然看得见李成绮的小动作,却装作没看见,跪坐到李成绮面前,如常说话。
至于被李成绮合上的册子,谢明月知道自己不该问。
他从不做自己不该做,不配做的事情。
他不在意。
一点都不在意。
谢明月移开了目光。
“回来了?”李成绮笑着问。
谢明月颔首,心中不知为何涌起一股不可言说的悸动,“是,臣回来了。”
此后一月,李成绮病势缠绵,谢明月更不能离开,只好日日都在长乐宫。
像那一日李成绮睡在侧殿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经过皇帝身体力行的历练,谢明月已经能从坐在书案边枯坐一夜,到坐在床边枯坐一夜了,取得了非常可喜可贺的进展。
然而在李成绮合眼假寐时,或许是殿中过于昏暗,谢明月看他的目光往往无太多顾忌。
一寸一寸地扫过面容,往往停留在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