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漠寒说完,头也不回向自己卧室走去。
简烁犹豫了一瞬,还是跟上去。
阮漠寒脚步更急,像要踩碎一地凌乱的月光。
她匆匆走回卧室,看到跟在自己身后、只有一步之遥的简烁,想要一把关上门。
简烁来不及抢上前去,于是伸手。
阮漠寒看到她的手伸过来了,但还是用力关上门。
她没想到简烁竟然没躲。
手伸在门框和门板之间,被狠狠夹了一下,那“咔”的一声,在过分静谧的黑夜里,听上去让人心里发颤。
阮漠寒为了让简烁看到自己的决心,为了让简烁主动把手躲开,刚才那一关门,用了十足的力气。
她甚至在担心简烁的手指骨头有没有事。
“呵。”一声妖冶又慵懒的笑声,在黑夜中响起。
简烁竟然笑着问阮漠寒:“你就这点力气?”
阮漠寒蓦然抬头,看到简烁一双墨黑的眸子,反射着皎白的月光,在一片黑暗中,闪亮亮的笑看着她。
阮漠寒握在门把手上的手脱了力,缓缓垂下。
头也垂下来。
“简烁,你先出去好不好?”
浅棕色的长发垂下来,让她的脸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我很累,我想睡了。”
她不再理会简烁,自顾自往床上走去,躺下,胡乱的扯起被子,搭在自己腰际,很快阖上双眼。
简烁悄悄跟进房间,关上门,走到阮漠寒的床边,坐下。
像她每一次溜进阮漠寒房间所做的那样,俯身,趴在阮漠寒的床边,头枕在自己的双臂上。
“睡吧。”她说:“我也睡了。”
阮漠寒闭着眼睛说:“你出去。”
简烁枕着自己双臂,偏着头,看着阮漠寒的脸。
清丽又淡漠,笼罩在窗帘缝隙透入的一缕月光里,淡淡发着光,像一片泛着雾气的森林,很久很久都没有人走进过。
简烁轻声,狡黠又倔强:“我不出去。”
“我想一个人待着。”
“你不想一个人待着。”
“我真的想一个人待着。”
“你真的不想一个人待着。”
阮漠寒不说话了。
简烁想了想:“要不我给你唱一首摇篮曲?”
“你闭嘴。”
简烁“哦”一声:“那睡吧。”
简烁阖上双眼,听到阮漠寒的呼吸,渐渐慢下来,慢下来。
她知道阮漠寒是在努力让自己睡着。
不让自己意识清醒着,反复去想阮天蓉今晚说的那些话。
可是睡着了,还有梦。
简烁直到阮漠寒睡着了,才迷迷糊糊睡过去,睡得很浅,所以阮漠寒轻轻一挣扎,她就醒了。
不知道阮漠寒梦到了什么。
脸色苍白,清丽的眉头微蹙着,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
“喂。”简烁轻轻晃动阮漠寒的胳膊:“阮漠寒,醒过来。”
“阮漠寒,那是梦,醒过来。”
阮漠寒终于睁开了眼。
平时清冷的眸子,此时带着惶惑。
她眨了眨眼,像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知道自己,身在何时何处。
她已经三十岁了,不是十四岁。
她躺在自己家的卧室里,不是阮秋出事的车祸现场。
“都是我的错。”她喃喃道。
简烁看着她。
她突然双臂一撑,翻身上床,俯身,让阮漠寒的浅棕眸子对上自己的墨黑瞳仁。
黑暗里,两人的五官都是模糊朦胧的一片,只是各自的瞳孔里,闪着不一样的光。
阮漠寒是哀伤,简烁是霸道。
她忽然问阮漠寒:“你是谁的?”
阮漠寒一怔,不说话。
简烁压制着她双手的手腕,不让她动:“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你要是再敢乱说,说我的阮漠寒错了,我就咬你。”
她咧嘴,唇边的尖尖牙齿就露出来,洁白的牙齿在黑暗中很显眼,看上去像只凶恶的猫。
阮漠寒吸一口气:“就是我的错。”
简烁一口咬下去。
用力咬住阮漠寒的唇,毫不含糊的,不让她再说话。
直到咬出深深一个牙印,才松开。
“要我说,首先是那司机的错,喝什么酒,开什么车?”
“然后是那阮天蓉的错,凶巴巴的老女人,让阮秋根本不敢一个人跟她待着,才跑出去。”
“还有那破学姐的错,约你去什么书店,还不让你回家,不知道你很多年后是我的吗?”
简烁恶狠狠唾一口:“讨厌她!”
“还有,还有路人也错了,看到阮秋一个小孩在马路上走,也不知道拦。”
“路人甲路人乙路人丙,他们通通都有错,通通该受罚。”
“但是你,阮漠寒。”她始终压制着阮漠寒的手腕,不让阮漠寒挣开她。
“就算全世界都觉得是你的错,就算你自己也觉得是你的错。”
“在我的世界里,我就是不觉得你错了。”简烁凶狠的盯着阮漠寒:“你要是再敢说我的阮漠寒错了,我还咬你。”
阮漠寒闭上眼睛。
一颗晶莹的泪,反射着月光,从她眼角滑落。
简烁问:“当年,阮天蓉跟你说了多少遍,都是你的错?”
“五十遍?一百遍?两百遍?”
阮漠寒不说话。
简烁:“那就算两百遍吧。”
“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她用力压制着阮漠寒的手腕,凶狠而霸道的喃喃念着。
“你干嘛?”阮漠寒开口:“吵死了。”
简烁:“阮天蓉跟你说了多少遍都是你的错,我就跟你说多少遍不是你的错。”
“不,我要比她多说一遍。”
“不,多说两遍。”
“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阮漠寒被简烁压制着手腕:“真的吵死了。”
简烁不理她:“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喂。”
“你别一直说话。”简烁:“你一说话,我都数乱了,我说了多少遍了?”
“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第二天一早,阮清音起床,看到阮漠寒坐在餐桌边,面色如常。
“洗脸刷牙,过来吃饭。”她淡淡叫阮清音。
简烁正把早饭往餐桌上端。
阮清音洗漱完毕,坐过去。
咬一口吐司,瞟瞟简烁,又瞟瞟阮漠寒。
“你一直看我干嘛?”简烁懒洋洋道:“你的嘴长在我脸上啊?”
阮清音决定主动出击,她问阮漠寒:“妈妈,昨晚是不是有人来过?”
阮漠寒大口吃着吐司点头。
“上次那个老女人?”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