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汴京城里有接出嫁女回娘家消夏的习俗,苏家便趁着这机会将这几个出了嫁的姑奶奶接回娘家赴宴。
莺莺有些犹豫,她待苏家着实没什么好印象,有这功夫倒不如好好莳弄并蒂莲。
还是萧照拍板:“去散散心,便当解闷了。”
也是,苏家三房每次都要闹出不大不小的闹剧,且看她们又有什么花头。
莺莺这才吩咐长寿预备端午当天马车从田庄上赶回汴京城里。谁知萧照却道:“明儿就去,正好我也瞧瞧太医。”
莺莺应了。
第二天萧照却叫长寿先将马车往御街赶:“有家花想衣,去那里正好。”
那是什么地方?等莺莺下了马车愣了一愣。
是一家绣坊。
她转过身看萧照。
萧照神色施施然:“正好要过节,给你做几身新衣裳。”
原来萧大人吩咐长寿提前进城是为了给自己买衣裳?
莺莺一愣。
还是来迎客的伙计有眼力见,三两下便簇拥着他们往里面走:“客官瞧瞧,新上的夏衣。”
萧照问:“要赶着端午节穿可还来得及?”
伙计见他们诚心卖,脸上笑容更真切几份:“来得及来得及!您瞧瞧这边!”
“锦绣捻金丝、秋水缎、捻孔雀羽锦,样样都有,花样更是齐全,鲤鱼莲花、鹊登梅、蝶恋花样样具备。”
萧照“嗯”了一声:“那就每样都做一份。”
?
莺莺忙摆手:“不用不用,我用不着那么多。”
她吩咐伙计:“只要一件便是。”
伙计会来事,笑道:“这位夫人可真是罕见,旁人来我店里都是做妻子的要多做几件做丈夫的说一件就好,您这对可是反着来的!”
又冲萧照说:“您这两口子互相为对方着想,单是这一份难得的真情以后日子定会顺利和美!”
为何与其他夫妻反着来?那当然是因为我们是假夫妻啊,莺莺在心里说。
萧照却很高兴:“那便折中挑些不喜欢的花样出去,其余都做。”
见莺莺有些不忍下手他便又劝莺莺:“又不是总做衣裳,何况以后日子时不时有同僚下属来请我,你总要出门交际。”
若是以后要以萧夫人的身份出门应酬这衣裳是该做几件,否则穿着去年的花样的粗布衣裳,只怕萧照面上也无光。莺莺便也不推辞,选起花色样子来。
萧照一直耐心在旁参与,这种花样配哪种锦缎才好,那样绸缎适合做褙子才轻盈。
这时候就连裁缝绣娘都感慨起来:“许多年都未见过待娘子这么细心的汉子,别的丈夫少有陪夫人的,就算陪也在旁昏昏欲睡百无聊赖,真是打着灯笼难找。”
掌柜的还主动给他们打了个折扣,笑眯眯道:“像这样的恩爱夫妻,是应当便宜些。”
莺莺不好意思垂首,萧照却笑着拱手谢掌柜的:“那我今天是托了我夫人的福。”
莺莺量好尺寸,约定了端午前一天由店铺送到萧家宅子里去,几人便出了门。
可出了绣坊的门萧照又带着莺莺往街对面一家银楼里去。
莺莺这回可是不挪窝了:“萧大人,上回您给我一匣子首饰我可就带了一枚,还多着呢。”
萧照摇摇头:“谁出门带老样子的首饰?莫非你想让知道我萧照是个只靠祖荫的败家子不成?”很是执拗。
他推着轮椅站在街边,大有莺莺不去就不善罢甘休的意思。
莺莺不想周围人用异样目光注意萧照,便只好跟着他进了银楼的门。
银楼的掌柜殷勤端上最近流行的花样。
萧照不懂:“都要吧。”
莺莺忙拦住萧照:“我挑两件便好。”
她仔细从中选了个价格适中的碧玉吊坠,预备搭在荷包上。又选了个白玉梳,有些瑕疵但瑕疵在梳子一面,绾上去就瞧不大见,价格却因此便宜了一大半。
萧照摇摇头,借口去净手又要去找掌柜的添几件,莺莺不明就里,只坐在一旁喝茶。
谁知这时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郜英彦。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子,生得娇娇怯怯,未说话眼角先带红,双眼水波潋滟,长睫似有风情。
见有人瞧过来,女子怯生生躲在了郜英彦身后。
莺莺眉眼淡淡掠过,装没看见。要是按照她的性子本来应当会将郜英彦斥责一番,可上次她好心帮苏环说话指责郜英彦,却换来苏环一句“你算什么人竟敢指责我夫婿?”
这样脑子拎不清的糊涂蛋子,就连老天爷都没法帮她。
莺莺敢打保票倘若她帮苏环指责郜英彦,必然又会被苏环骂一句。
别人对她任何打抱不平的仗义之举,都会变成她对亲亲夫婿的一次表衷心。
那还有什么帮她出头的必要?索性就装看不见大家清净。
是以莺莺昂首只喝茶。
谁知被郜英彦叫住了:“三妹妹。”
莺莺装没听见继续低头品茶,郜英彦声音又大一点:“三娘子。”
眼看再无可避,莺莺只好抬起头来装作才看见郜英彦:“哦,是你啊。”胡乱点点头就继续低头。
郜英彦却快步上前来:“三娘子,你出来可是要买首饰?”
眼看他旁边的女子脸色就不大好。
莺莺皱眉:“四妹夫,按照礼数你见我应当唤做三姐吧?”
上次就警告过他一回,谁知这人死不悔改。
谁知郜英彦充耳不闻,只道:“三娘子,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只是我也是近日才知道那桩婚事其中有猫腻……”
什么?
这郜英彦不知又在发什么疯。莺莺忙打断他:“世子与我四妹拜了天地拜了祖宗,怎的说些胡话?”
她说罢便将茶杯重重放回案几上:“店家,你怎的不看好客人?”
绿儿也忙挡在莺莺面前,瞪了郜英彦一眼:“好没分寸!”
掌柜的也冤,凡是被他请到雅座的都是贵客,郜英彦是侯府世子,他怎么敢得罪?不过是带着他路过其中一间雅座,他瞥了一眼便径直走了过去,还怎么拦住他?
忙点头哈腰走到郜英彦前面:“还请世子给小人一个面子。”
郜英彦却什么都没听见一样:“你怎的一人来逛街?”又吩咐掌柜的:“她买什么都记到我账上。”
“我萧家还没穷到这份上。”声音掷地有声。
是萧照。
他站在前面,气势不减:“郜家如今倒有这么多银钱?世子不如先看看侯爷任上的账册平了没有,少往亲戚家充阔气。”
一句话雷霆万钧。
郜英彦心里打了个忽。萧照这厮虽然在禁军里做个都头,可他路子广门路广,总能打探到各家的阴私事,这次更是救了官家,只怕也不容小觑。
几经斟酌他挤出个笑容:“萧大人莫多想,我就是尽亲戚之谊,怎么会瞧不起萧家呢?”
“哦。”萧照仍旧神色淡淡,眉宇间有冲天傲气。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侯府的地位要比他这个破落宗室高些,可不知道为什么郜英彦面对萧照时总觉有一种面对上位者的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