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魔界篇(二十六)

林惊微听见这话,目光又沉又冷,扫了一眼床榻边的付星逸。

这人已经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又怕被魔尊发现自己的存在,只能努力缩着身体,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来。

林惊微的心里仿佛堵着什么,可她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她做过最不要颜面的事情,也不过是追到江秋渔与付星逸的新房来,想把魔尊带走。

可是高高在上的魔尊岂会听她的呢?

林惊微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是无法阻止江秋渔的。

她虽然名义上是江秋渔的贴身侍女,江秋渔也愿意给她那么一份特殊,可是严格来说,她也只不过是江秋渔捏在手中的一枚棋子。

棋子哪能操纵主人的行为呢?

林惊微右手紧握成拳,片刻后又缓缓松开,目光落在江秋渔包扎严实的手上。

“你受伤了。”

受伤了,为了防止伤口裂开,不宜动作过大,情绪激动。

江秋渔轻飘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嘴角勾起了一点笑容,充满嘲讽的意味,“贺云歧那老东西差点儿将我的整只右手都砍下来,没想到他的徒弟却在乎这么一条小伤口。”

这话半真半假。

在原著中,前期魔尊和贺云歧并未正面对上过,两人更没有动过手,但贺云歧煽风点火,鼓动别人对魔尊出手,倒是不止一次。

所以江秋渔将这笔账算在了他的身上。

无论动手的人是谁,都是贺云歧那老东西的错!

林惊微的唇线绷紧了,她不能指责自己的师尊,也不清楚师尊同魔尊究竟有何过往,江秋渔说的那句话,她只回答了后半句。

“不是小伤口。”

刚才她看见了,分明有好几根手指都受了伤,伤口深可见骨,端看这一屋子的血就知道了,若不是伤口太深,怎会流这么多血?

她没有反驳江秋渔说的那句在乎。

江秋渔在心头啧啧两声,谁说女主不通情爱,这不是很擅长吗?

她从不正面给予魔尊肯定的回答,却总是在一些细节处打动人心。

这样含蓄委婉的做法,若是对面是个不够细心的人,怕是压根发现不了她深藏在冷淡面容下的柔情。

偏偏江秋渔是个心思细腻,精通情爱的高手。

林惊微笃定她能看穿自己的一系列举动,因此步步为营,将一个深爱魔尊成痴,却因自身性格无法大胆表示爱意,感情深邃内敛的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

江秋渔想,她从一开始在青霜殿前将自己拦下来,到现在擅自闯入付星逸的房间,是笃定了自己就是想看她这样做吗?

就像在伏岐殿内,自己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

那时,林惊微想让江秋渔发疯,于是江秋渔照做了,顺了她的意。

现在,则是江秋渔想看林惊微为她发疯,于是林惊微也顺了她的意,做出种种与其性格并不相符的举动。

江秋渔已经许久没有碰见过这样的对手了,你来我往中,勾起了她久违的热血和兴奋。

系统给她发布的这个任务真的很有意思!

林惊微看似无欲无求,冷心冷情,实则对人心的把握极为准确,且能屈能伸,随时能根据情况调整自身的计划,这样的人在哪儿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怪不得那些谨慎的老东西们愿意把她派来做间谍,林惊微就是最适合的人选。

她自己不会动情,却能让别人为她心动。

可惜了,她遇上的是江秋渔。

江秋渔想到这里,一把扯开自己右手上包扎的布条,方才还血肉外翻、鲜血淋漓的伤口,只剩下了几道浅浅的红线。

她不会真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这些伤只是最基本的外伤。

江秋渔已是大乘期巅峰的修为,甚至她真实修为早就超过大乘期巅峰,对她来说,恢复这几条小伤口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林惊微默然。

她好像没有理由能阻止江秋渔跟付星逸同房了。

可因着江秋渔方才的那道命令,她即使再不想看,也不得不留在房间里,亲眼看着魔尊是如何同付星逸被翻红浪,共赴巫山云雨的。

林惊微沉默地站在距离床榻几步远的地方,如同一棵安静孤高,宁折不弯的柏树。

她的身上流转着浮月流光凛冽凌厉的剑气,其中蕴含的剑意足以划破一切黑暗邪污。

这样的清蘅君,仿若跌落尘埃的一颗明珠,即使在最阴暗不见光的魔宫中,也依旧清冷矜贵,散发着莹白圣洁的光芒。

江秋渔在床边坐下,挥了挥手,朱红色的帷幔垂了下去,下一秒,付星逸被她拽着后领,一把扯上了床榻。

他发现自己又不能说话了!

就连身体也僵的厉害,像是被粗麻绳捆得严严实实,连动一动手指头都难。

付星逸只能用力睁大眼睛,这回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人能救他了!

江秋渔嫌弃地捻了捻指尖,尽管她的手指并未触碰到付星逸的身体,江秋渔还是有些心理不适。

很好,她对付星逸的厌恶又到了一个新高度。

江秋渔在床幔上使了一层障眼法,即使林惊微距离她们只有几步之远,也无法透过这层薄薄的床幔,窥见床榻间的景象。

碰男主当然是不可能的了!

江秋渔不等付星逸挣扎,便用一道魔气击晕了对方。

男主清醒的时候只会妨碍她做任务,杀又不能杀,倒不如先让他睡一觉。

付星逸昏死在她旁边,江秋渔随手扯过一旁的锦被,盖在了付星逸的脸上,眼不见为净。

她将手悬在付星逸的面容上方,阴冷的魔气钻进了付星逸的眉心,那张俊美的脸立刻被黑色的烟雾笼罩,昏迷中的付星逸眉头紧皱,满脸痛苦。

只可惜,一张锦被盖住了他所有的不适,江秋渔压根儿不知道此刻的他究竟是何种痛苦的表情。

就算知道了,多半也不会在意。

魔气入体,付星逸又冷又痛,即使是在昏迷中,也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嗓音中饱含难耐的痛意。

他完全是忍受不住那股仿佛要搅碎他五脏六腑般的剧痛,这才没忍住发出了声响,只是此情此景,没人会不多想。

林惊微闭上眼,那断断续续的喘息声却越发明显,在她耳边不停地回荡着,像擅长以声音攻击他人的魔物一般,扰乱她的心智,逼得她连清心诀都念不出口了。

几步之远的地方,魔尊是否已经得偿所愿了?

她那么喜欢付星逸,大概会很高兴吧。

只是林惊微一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魔尊晃着耳朵,将脸颊贴在她的肩头,睡得双颊酡红的模样。

她也会在付星逸的面前露出她的耳朵吗?

还有那几条柔软雪白的大尾巴。

她也会将尾巴缠在付星逸的身上吗?

就像她对自己做了许多次的那样。

还有那只玉白无骨的足,也会踩在付星逸的肩上吗?

她也会纵容付星逸在她的颈侧留下点点如星般的红痕吗?

甚至是更多不曾被自己探寻的地方。

从此以后,这些就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的秘密了吗?

她在付星逸面前,是否比在自己面前更加妩媚动人,柔情似水?

她还嫌自己技艺不精,未曾带给她更加愉悦极致的体验。

难道付星逸就能做的比自己更好吗?

这些问题在林惊微的脑海中不断涌现,让她头昏脑胀,气息紊乱。

耳边的喘息声似乎越发明显剧烈,林惊微倏地睁开眼,眼神竟是少有的凌厉和冷漠,白光一闪,浮月流光出现在她的左手中。

林惊微右手握住剑柄,毫无犹豫地拔了剑,灰蓝色的剑身上流转着夺目的光华,充满杀意的剑气搅得屋子里狂风大作,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肆虐的风吹起她的长发,广袖流仙裙被吹得猎猎作响,林惊微的双眸却越来越亮,竟是有了突破的迹象!

魔宫的夜晚同人族一般无二,天上挂着一轮皎洁的月亮,就在众人皆以为这不过又是一个平常夜时,天空忽然轰轰作响,雷声将至。

一众魔族抬头望向天空,俱是一惊,这雷声听着不同寻常,竟像是修士突破时的雷劫!

是谁又要突破了?

屋内,林惊微右手执剑,浮月流光的剑尖异常尖锐锋利,直直地指向几步之隔的床榻。

她的眸光冷冽,握剑起式,手腕翻转,一剑劈向面前的床榻,剑光中裹挟着汹涌的杀意,在阵阵呼啸的狂风中,径直斩碎了面前的床幔,连同四周的床柱,一同碎成了残渣。

墙壁上留下了道道剑痕,摇摇欲坠,房间里的东西更是碎了一地。

好好的婚房,被她搞得像是乞丐窝一般。

此招名为“春风送影”,乃是林惊微从前在打斗中领悟的招式,此时她又有了新的领悟,春风送影也比从前更具杀气,若不是林惊微有意控制,怕是这整座宫殿都要被她的剑气绞成碎屑。

她做完这些,脸色反而平静下来,双眸定定地注视着榻上的江秋渔,手中的浮月流光铮铮作响。

江秋渔早在她暴起时,便用魔气护住了自己,此刻端坐在榻上,衣衫整齐不沾灰尘,面容娇艳异常。

只是可怜那付星逸没有半分遮掩,身子被碎屑灰尘盖了个严严实实,幸好他的脸上还有江秋渔随手扯过来的一张锦被,勉强护住了那张脸。

林惊微握剑,同江秋渔对视。

她注意到榻上两人的衣衫皆是整齐的,并无一丝凌乱,就连江秋渔身上穿戴的华贵珠饰都不曾取下,坏心眼的狐妖坐在榻上,用一面团扇挡住自己的半张脸,意味不明地哼了声:“你是想把我的魔宫拆了吗?”

林惊微握紧了手中的剑,“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