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同

前年良乡遇了大荒灾,粮食几乎颗粒无收。愤怒的村民们便将矛头齐齐指向了他,只因他那一头白发。

他是妖的象征,更是不详的代名词。

村长下令将他绑在木桩上烧死,那一年,他十五岁。

深秋,满月,瑟瑟风起,熊熊火烈。

村民们举着火把站在高高的木桩周围,他一眼望去,那些人的脸上或是欣喜或是冷漠。火渐渐燃起,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凉凉的泪水划过脸颊,他惊恐、害怕,随之弥漫上心头的,是无尽的恨意。

明明没有做过一件坏事,明明没有害死一条性命,他弱小、卑微、谨慎,即便如此,他们依旧想让他死——原来,他的存在这件事,本身就是错的。

他不知道那场大火究竟是如何烧起来的,他只知道自己清醒过来的时候,整个良乡都成了一片火海。捆着他的绳子皆被烧断,而他毫发无损。

他震惊地撕扯着自己的白发,似乎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轻语——“瞧,你杀了人,这都是你害的。”

他慌张地踢开挡路的村民尸体,踉跄着一步步走出良乡。他透过火光望天,月色如血。那是他记忆里最后一次见到满月,随即他便被汴州衙门以“残害乡民”为由押至牢狱,再不见半点光芒。

而今,手脚镣铐皆除,月光清冷,夜风沁凉,少年站在开阔的土地上,过往凡事,如同梦影。

他倏然停住了脚步。

镣铐的碰撞声霎时消散,太子殿下微微侧身。少年咬着唇,忍了许久方开口道:“你是那群人的头儿?你救我有何目的?我乃灾星,你带我在身边,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嚓啷!”

侍卫们纷纷拔刀指向少年,崇仁太子笑了一声,按下了随侍的刀柄,转身道:“为官一任,当造福一方。良乡灾荒,不辨祸首却责寡,不寻缘由却欺孤。出了事情,找弱者抵罪,算什么父母官。”

少年听到这番话,却是愣住了,他听不懂话中的大义,但能隐隐感觉到面前人向他传递来的的善意。

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件披风,少年回过神来,只见崇仁太子站在他面前,眼神中流露出关切与亲近。

少年想要用披风遮住自己的白发,被太子阻止。崇仁太子缓缓道:“三日前,司星夜观天象,道有将星现于汴州。我沿着星盘的位置一路寻来,这才寻到你。来人,为他更衣。”

侍从上前为少年套上早已备好的锦衣,太子亲手将他的白发束起。

“甚好。”太子瞧着他打扮一新的模样笑道,“少年意气鸿鹄志,自今日起,你便叫鸿鹄。过往种种不必再提,你只需记得,你是我大周百年难寻的将星。”

鸿鹄……

少年口中喃喃,咀嚼着这个名字。

这世上,生他之人为父母,但赐他姓名、予他希望的,是太子崇仁。

……

“好,停!”胡青眉导演从椅子上站起来喊停,同时补光的灯板、鼓风机等道具也纷纷撤开,让出一条路来。

饰演“崇仁太子”的沈拓伸手将齐墨从半蹲的姿势扶起来:“齐老师辛苦了。”

齐墨微微蹙眉,伸手够着假发的位置。

两名场务走上来查看,原来是沈拓给齐墨束发的时候手法不太对,把假发的挂钩和束带绑到一起去了,那个位置刚好擦着鬓角头皮。

姿势保持了那么久,齐墨不知道得多疼。

旁边人赶紧帮忙把束带解了下来。

胡青眉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光顾着给沈拓不愿其烦地讲戏:“崇仁的眼神不太对,你要表现的不是太子殿下的尊贵和高高在上,而是要传达出亲切。现在鸿鹄刚刚被救出来,人生最万念俱灰的时刻遇见了太子崇仁。因为这次会面他被崇仁感动,后期才对太子殿下心存感激……”

沈拓耐心地听胡青眉说完,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