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利蒙和艾顿沉默着,但眼眶通红,明显为卡米拉的死而无比伤心。
就连西泽尔也恍惚了一阵,几乎难以置信。
他拳头缓缓捏紧,肌肉绷直,一股难以言明的怒气使他神色越发冷峻。
但他很快放松身体,冷静下来,想到背后真正的可能性。
“是他出手了。”他冷冷说道。
不用旁人猜测,费利蒙和艾顿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如果没有身后人的支持,仅仅作为上校的怀德绝对不敢明目张胆与z2军团作对。
而z1军团的指挥官,利奥波德,如今议会的真正话事人,多德帝国财富排行榜前十,一位传奇般的残疾军雌,为什么会纵容手下公然挑衅他们?
虽然z2军团暂时无法动利奥波德,但对方也不应该如此肆无忌惮!
“长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费利蒙问道。
艾顿摘了眼镜,在揉眼睛,但同样盯着西泽尔,等他下决定。
西泽尔眉宇散发着寒气,还没说话,个人终端突然响了一声。
他接起来一看,是几条陌生账号传来的自动播放视频。
看清楚视频的内容后,他瞳孔猛地一缩,向来缜密的脑海中顿时空白一片。
两位副官上前,在辨认出内容后,胸腔不约而同地生出一股巨大的愤怒!
“操!”费利蒙忍不住骂了一声。
视频中的主角,是他们熟悉的身影,一个向来干净天真的雄子。
他被束缚在长椅上,那截白皙柔软的后颈赤·裸暴露着,像一只鹿在猎人面前露出要害。
有人拿着狰狞的机器,甚至没有用上止痛药,一点一点在那块无暇的肌肤,刻上了商品般的丑陋编号。
雄子疼得瑟缩,死死捂着自己的嘴,眼神无知又懵懂。
清澈的眼泪滑过面颊,汇成细流,悄无声息,带着异常的倔强。
最后的画面,是他颤抖着,泪眼朦胧,神色慌张地朝着摄像机看过来的样子。
西泽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明明可以毫无负担地利用对方,却无法接受这样的眼神,光是看一眼,他坚硬的心就像是莫名塌陷了一块,有个地方融化了,把其他地方烫得生疼。
陌生的情感太过突然,太过剧烈,让一向运筹帷幄的指挥官茫然无措。
一个视频播放完,下一个视频便自动播放。
西泽尔不想再看。
但事实上,他再如何否认,却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睛。
裴怀清被掐着下巴抓住,眼神惊慌又厌恶,下巴和脖子都缠着白色的绷带,穿着单薄的衣衫,微微有些皱,其下可见斑驳的伤痕。鞭子的痕迹,皮带的痕迹。
一个脸上横贯着疤痕的军雌笑着说:“给你的前雌君打个招呼吧?”
裴怀清狠狠瞪他,那军雌笑了两声,上前来扯他的衣服,裴怀清哽咽了一声,拼命反抗:“别碰我!”
镜头突然乱晃,在一群军雌的嬉笑声中戛然而止。
西泽尔面无表情地关掉了终端。
他把手套摘下,戴上军用指虎,手·枪塞入武装带。
只是如果仔细去看,会发现那只可以撕裂重型机甲的手,是抖着的。
“前往z1军团探索号。”
他言简意赅地下命令。
费利蒙:“长官,是否需要带上军队?”
西泽尔套上轻甲,长长的眼尾扫过他,眸中闪着毫不掩饰的杀气。
“给我一架3代机甲,我要亲自与利奥波德会面。”
然后。
宰了他。
……
裴怀清被关进了禁闭室。
他反抗得太狠,再次把怀德咬伤了。
禁闭室什么也没有,包括窗户。
裴怀清恐惧地缩在角落,不断落泪。
这里四面封闭,他好害怕。
他讨厌禁闭室。
他抱着自己的膝盖,低低的饮泣声填满了这间窄小的禁闭室。
忽然想到什么,他试着联系断网的aa,黑暗中蓝色光点一闪,一只透明到几乎要消失的蓝鸟站在了他的肩头。
“aa,我好害怕。”裴怀清泪眼朦胧地颤抖,“我好害怕。”
aa歪了歪头,智能生物对于他的这种情绪一知半解,裴怀清却感觉身上一暖。
他低头一看,是自己曾经塞进虚拟储物柜的毯子。
“主人,‘恐惧’的生理反应似乎和‘寒冷’类似。”aa欢快地说,“盖上主人喜欢的毯子,主人好一些了么?”
裴怀清哭泣声小了下去,他绽放出一个单薄虚弱的笑容:“我很高兴,aa。”
aa抽·出毯子的时候,地上掉落了几样东西。
裴怀清摸索着把它们捡了起来。
是封澜送他的通讯项链,还有一对镶嵌着s98的戒指。
看着象征着为其独有的戒指,他有些恍惚。
戒指,是诺言,是责任,也是束缚。
他记得自己曾经多期待西泽尔能够接受自己,自己也许能够拥有一个温暖的家庭。
现在,他却什么也不想要了。
他抚摸上那颗金色的璀璨宝石。
“叮——”
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久违的声音,裴怀清神思一轻。
这机械音在此刻竟然显得如此温暖。
“恭喜宿主‘裴怀清’帮助主角‘西泽尔’走上正轨,圆满完成任务。任务奖励:第二条生命。”
接着,系统一改过往呆板,相当智能地和裴怀清说明当前情况。
“宿主手中的s98矿星石是触发任务奖励的重要条件,其中蕴含的巨大能源足够塑造第二具身体。宿主可以自行选择重生的地点。”
裴怀清还处在怔愣的状态中。
惊喜来得太突然,他第一时间不是开心,也不是解脱,而是不知所措。
终于可以结束了啊。
……可以结束了。
他可以,去寻找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了。
裴怀清抬起眼帘,看向那颗闪光的通讯项链。
……
西泽尔登上探索号的时候,上面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利奥波德不知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已经把人都转移走了。
没有谁想要承受暴怒的西泽尔的怒火,即使是他也不可否认。
他只在驾驶室留给了西泽尔一条意味深长的录像。
“谢谢你给我的礼物,西泽尔。”利奥波德温和笑着,眼底却是一片与表情相反的冷冽与不悦:“虽然还没有研究够,但还给你也无妨。”
西泽尔给予的回应是一声冷笑,虫化后坚硬锋利的拳头“砰”地砸碎了显示屏。
屏幕四分五裂,却无法安抚住那颗失控的心脏。
他身后一位军官拿着智脑一直在寻找,突然叫道:“长官,在禁闭室方向检测到了雄子阁下的生命信号!”
西泽尔一把拿过智脑,大踏步前往禁闭室。
高级智脑有很好的治疗功能,裴怀清身上伤口多,应该需要这个。
他想,等回去,把人治好,再关在房里,看他还敢不敢乱跑。
如果再敢乱跑,他就……
西泽尔一脚踹开禁闭室的大门,合金大门不堪重负歪在了一边,“噼啪”发出坏掉的电流声。
但眼前看见的场景,却头一次,让他怀疑起了面临的一切是否真实。
一阵巨响,光洒了进来,裴怀清意识早已飘得很远,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拉回,让他吃力地睁开了眼睛。
他见到了一个以为永远也不会再见到的人。
西泽尔在看清他的那一刻,表情近乎是空白的。
对方比他想象中的模样还要病弱,绷带胡乱地缠在身上,瘦到脱相,如同蝴蝶的翅膀那般单薄,瑟缩在角落,脆弱得好像下一秒就能断气。
下一瞬,他移到了裴怀清的身边,近乎无措地把裴怀清的头靠在自己身上。
他拿出智脑,贴在裴怀清身上,开始治疗。
智脑一直发出红色的“无法治疗”警告,但西泽尔充耳不闻,只是扫视着现在的裴怀清。
太瘦了,以后可以养胖一点。太脏了,回去得好好洗洗。太弱了,以后得加强体质。
太爱哭了,以后……算了,他想哭,那就随便哭吧。
思绪万千,但归结于一个想法。
眼前这个人,他不能死。
裴怀清咳了两声,他有些吃惊于西泽尔的到来,但更多的,却也不敢去想了。
“西泽尔……?”
好嘶哑的声音。西泽尔愣了愣,说:“我在。”
裴怀清靠在他身边,嗅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冷香味道,他艰难地开口:
“别治疗……没用的……”
他正在死亡,这具身体已经衰败成了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再高级的智脑也救不回来的。
然而西泽尔却不知道是怎么了,他垂着眼睛看着裴怀清,裴怀清从他的眼睛中读出疑惑的神色。
“为什么会死?”西泽尔把他拥紧了一点,又害怕太用力把他弄坏,微微松了力道,像在抱着什么脆弱的玩偶:“你不会死。”
他又强调了一遍,像是要说服谁:“你不会死……”
裴怀清意识涣散,突然有些好笑。
西泽尔,有时候也会像个小孩子那样。
他突然想起自己求于西泽尔的时候,西泽尔说过:“你不该来找我。”
裴怀清轻轻笑了,笑容有些透明,近乎自言自语。
“……可是你看,你这不是来了么……”
微弱的声音很快消散在空中。
裴怀清眼尾落出一滴残余的泪,在西泽尔怀里,彻底闭上了眼睛。
一旁的智能闪动起绿色的光芒。
“经智脑检测,乔纳超新星纪元4501年4月21日晚间21点45分08秒,裴怀清雄子阁下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