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辞倒是也不急,调和与另一个人的关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还得日久见人心。
且这样吧。
不要逼得太紧。
伴鹤把狐裘放回去,犹豫着问,
“那……新棉服还要给质子做吗?”
“做,就跟裁缝店的人比划下,差不多按十岁小孩的身量做。”
萧彧是质子,名义上要给他住的地方。
他住的院子在建章院的西北方向,当着风口,是冬天最冷的所在。
院子里没什么能挡风保暖的东西,原本的木门塌了,他自己捡来树枝茅草,重新做了门,勉强能遮挡住视线,但挡不住寒冬的冷风。
屋内没有家具,只在地上铺了一张半破的席子。
但这间屋子,是萧彧唯一感到安全的地方。
若这屋子还能遮风挡雨,是新的,是好的,必会源源不断有人来找麻烦,要拆了它、烧了它、毁了它,若尚有一个茶杯是好的,也有人要来抢走。
现在这样才好,足够破旧寒冷,已经毁无可毁,不会再有人来,他才能够安心地躲在里面歇一歇。
陆辞说得对,他已经到了绝境,差到不能再差。
至于以后的每一步,是否能步步向好?他不知道。
他喘了口气,疲累的坐在地上,将十五放在脚边。
十五是条小狗,是他在路边捡回来的。
他自己都养不活,本来不该养狗,但见到十五时,十五快死了,脑袋上、肚皮下各有一个洞,血已凝结,盘桓着苍蝇。
他想他要是不救,狗就死了。
十五不到半岁大,不到花盆高,但那些人却偏偏说是十五咬坏了花枝,真是可笑。
但就是这么可笑。
他的出身、存在、就是一个笑话。
他是他父亲留在这里的一颗弃子,是金蝉脱壳后留下的壳,孤零零挂在枝头,随风摆到东南西北,等在枝叶上挂不住,落下来,便死了。
萧彧从怀里掏出半张饼,撕给十五吃,然后闭上眼睛倚在墙上休息。
刚闭上眼,他眼前却浮现出陆辞的身影。
还是那张令人生厌的脸,还是跛着脚的样子。
但那席话,却不同……
陆辞说的那样自然,仿佛他也有父母、也有尊严,也是一个人。
从小到大,他从未听人说过那样的话。
也从未有人,给他看过病、煎过药。
但是,他绝不会再相信陆辞。
是陆辞将他带到建章院。
来的第一天,陆辞令人送他文房四宝、笔墨纸砚。
那墨锭很漂亮,通体乌黑、轻盈而坚致,那笔是紫霜毫,用野兔背上的紫色毛做成。
他爱不释手,甚至不敢拿出来用,怕弄脏了,睡觉的时候就放在枕头边,醒来第一时间去看还在不在。
但陆辞转头却污蔑是他偷走的。
那笔墨纸砚仅仅在他的床头停留了一晚,就成了梦幻泡影,并且换来了十天禁闭,和无数指指点点。
世人皆如此。
给他希望,再踩碎。
拿他当一个玩具戏耍。
不过如此罢了。
他绝不会再上当受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