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玉河的两只眼皮又肿又红,好似受了毒虫的蛰,可毒虫又不是人,断没有蛰得如此对称的道理,那么想必是他自己将眼皮弄成了那样。
段志初远远看着他,只觉得他又瘦又小,同猫儿狗儿的没什么分别。又看他小心翼翼地切着蛋糕,将一半捧回自己跟前,献宝似的——自己要过去的,再还一半回来,好精明的买卖。
然而还是接过来,囫囵几口吞了下去。
养儿子大约和养狗、养下人差不多,必得要恩威并施,打是打得,打完之后,段正青又给儿子换了一辆敞篷福特。
随着新车到来,交换的事情也提上日程,起先虽然已口头对俞嘉祯做出承诺,心里头毕竟是有不情愿的,然而他为了不白挨这一顿,叫那段正青占大便宜,于是有什么算什么,他一股脑全都收受了。
学校里各科考试陆陆续续地结束,天气眼见着就要热起来,租界内的学生大多不爱赖在学校,因此早早结束期末,便开始迎接漫长的夏日假期。
段志初从没在乡下待过一整个夏天,今年却是不同,家里更不是人能待的,他只能鼻青脸肿地驱车挤到俞家避难去。
真到了乡下,没过几天的工夫,他受不了那堆破砖烂瓦,便又联系工人,要在临近的空处建一栋新房。
他自从见过俞妈,便始终对这女人放不下愁绪。也并不是纯粹的愁绪,还同其余的什么绞在一起,编绳似的,最后汇成一股勒着他的脑壳。
实在觉着可怜。
俞梓昌总说她是买来的,卖她的却是家里人,这话他不对外人说,毕竟总是“父母之命”听着体面些。但是在家里面对着女人,他又要大说特说,为了当初给出去的几个钱,也为了确保自己总是做主的,这地位毕竟不很能立得住。
单为这事,段志初厚着脸皮又联系上一位曾经谈过的女友,要来一份报社的闲职,将俞梓昌打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