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当丫鬟的第三十九天

韩氏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实在不吃就算了,中午才用过饭,不吃就再等等。”

姜棠点了点头,“奴婢明白。”

姜棠端着托盘悄悄进去,她把粥放到小桌子上,咸鸭蛋的蛋黄一点点拌在粥里,又撒上虾皮,然后端着碗蹲在床边。

“夫人,这个咸鸭蛋是红泥腌的,一颗颗精挑细选的好鸭蛋,煮熟之后轻轻一嗑,里面的油就流出来了。不是沙沙的口感,而是绵软的,光看着就好吃。还有这个虾皮子,是东边渔民晒的,都是小虾,最是鲜嫩,拌着……”

郑氏忍无可忍道:“出去!”

姜棠把没说完的话说完,“……粥吃最香了。”

郑氏身子颤了颤,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枕头洇湿一大片。

她抿了抿唇,伸手把眼泪擦干净,这才慢慢支着身子坐起来,“他哪里会想着我……回来还不到一个月,就又走了。”

这话本不该跟姜棠一个丫鬟说,但郑氏不知道和谁说。

以前同永宁侯说过,但他说男儿志在四方,为国效力别人还巴不得呢。永宁侯以顾见山为荣,觉得五个儿子中,顾见山最像他。

根本不在乎他吃了多少苦。

同韩氏他们更说不得,这几个儿子里,最出息的就是顾见山,所有人都巴不得她一碗水端平,又怎会体会她为幼子担惊受怕的心思。

儿媳只是儿媳,孝顺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丫鬟们也说不得,一个是主子一个是奴才,两个女儿早已经嫁人了,一个远嫁,一个虽在盛京,但不常见面。

今年过年顾见山没回来,去年也没有。

春节那会儿走亲戚,开始是高高兴兴的,后来就总想起来远在西北的幼子,想的次数多了,就成宿地睡不着觉。

郑氏知道自己因为什么病,可不能和别人说。

她是永宁侯的夫人,是顾见山的母亲,不能有丝毫怨言,这种话要让外人听见,只会扯顾见山的后腿。

顾见舟去滇南,顶多是苦一点累一点,那顾见山呢。

郑氏苦笑道:“再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姜棠垂下眸子,一字一顿道:“夫人,五公子去西北,不单单是为了御朝,他护着的,也不单单是御朝百姓。”

心中有想守护的人,才能那般无私无畏。

郑氏嘴微微张着,像是在出神想什么,这一刻,在姜棠眼里,郑氏不是什么侯夫人,只是为孩子担心的母亲。

姜棠赶紧舀了一勺粥,“啊——”

郑氏低头看了眼点缀着橙白色的小虾米还有黄澄澄的鸭蛋黄的粥,就像姜棠说的一样,看着就好吃。

她何时让人这么哄着吃过饭,只有稚童才这样。

郑氏的几个孩子,都没这般过。

姜棠道:“尝一口吧,肯定好吃。”

郑氏看着姜棠的脸,她曾从这个角度看过永宁侯,那张老脸……看着就堵心。

这姑娘长得可真好看,看着看着,郑氏就吃了一口。

等喝了大半碗粥,姜棠用帕子给郑氏擦了擦嘴,“夫人,奴婢知道您念着五公子,五公子也念着您呢。您好好的,等着五公子回来。”

道理郑氏都明白,就是不想听罢了,“你出去吧。”

姜棠哎了一声,收起碗筷,“奴婢告退。”

出屋里出来,姜棠又把门带上了。

韩氏看碗空了,遂放下心,“好了,你下去吧,小厨房备着饭菜。”

能用下饭就是好事,吃好喝好,慢慢人就好了。

傍晚永宁侯回来,看了郑氏之后又出来了,顾见舟下职后立马去了正院,但郑氏不见人。

永宁侯在屋外走了几步,“都回去吧。”

顾见舟:“母亲是因为我才……”

他想多守一会儿。

永宁侯道:“你是厨子还是大夫,这里用得着你,说什么是因为你,说话要过脑子,难道你想给侯府招祸?”

这种话绝对不能乱说。

顾见舟执拗道:“那我等母亲用过药再回去。”

永宁侯对顾见舟还是满意的,就是性子淳厚,未经过打磨。顾见山都比他成熟稳重的多,他一生戎马天下,幸好有人继承衣钵。

“罢了,你想守着就守着吧。”

顾见舟守到了半夜,回去的时候其他丫鬟都已经回去了,就白薇在门口守着,“四爷,大娘子已经睡下了,您可用了饭,小厨房温着包子和粥……”

顾见舟:“我不饿,你下去吧。”

他推开门进屋,屋里亮着一盏烛灯,烛火一闪一闪的,他走到床边坐下,陆锦瑶的睡得很踏实。他不知道当初接着压缩饼干的功劳请命去滇南是对是错,若不去的话,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到现在,他才明白,当初五弟离开时,都承受了什么,那时顾见山才多大。

次日一早,陆锦瑶为顾见舟收拾东西,她打算让露竹和箐湘跟着顾见舟去滇南,虽然平日顾见舟用不着丫鬟伺候,但有丫鬟跟着能方便得多。

露竹行事稳妥,箐湘略通医术,她现在有陈嬷嬷,暂时用不着箐湘,其余人,跟她守在宴几堂。

郑氏病了,但顾见舟是非走不可。

原本就因为离开的事弄得谁心里都不好受,现在郑氏一病,更不好受。顾见舟觉得自己为人子未能尽孝,为人夫不能为之遮风挡雨。

若是以前,这些心事肯定逃不掉陆锦瑶的眼睛,如今,顾见舟学会了隐藏。

给顾见舟收拾了一些路上带的东西,陆锦瑶道:“去正院吧。”

陆锦瑶以为,郑氏能吃下饭就没事了,却不想晨起时郑氏突然高热,昏迷不醒。

在外请了府医无计可施,最后永宁侯拿着自己的腰牌去宫中请太医。

宫中来的是李太医,陆锦瑶曾有幸见过一次。

诊过脉后,永宁侯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太医道:“像是热症,却又不是,倒好像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尊夫人近来可受了什么刺激?”

永宁侯看了眼床上的郑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头发被汗打了个精湿,嘴里一直喊着顾见山的名字。

“未曾受什么刺激。”

李太医道:“那先开些压惊镇定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