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迦楠喜欢不暖不热的城市,喜欢温度适宜的海风,喜欢和他一起晚上在阳台俯瞰整个宁洲湾的海浪,不着调地说说过去,说说未来。
现在这样,宁硕做梦也想不到。
“宝宝……”
那种钝痛感似乎又席卷而来了,蔓延至四肢百骸,痛得无法呼吸。
谈之醒发现,过来拉住他的手腕,让护士赶紧送病房去。
车子从眼前划走,宁硕徐徐站直,闭上了眼。
谈之醒总是看不过眼他们俩腻腻乎乎的,但是从远去的病床收回眼神时看到好友闭眼的那一瞬,敛去的那些无止境的痛苦模样,他顿了顿,随即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会没事的。”
这是知道计迦楠和他在一起后,谈之醒说过最温柔的一句话了。
其实连他自己也一分把握都没有,不知道接下来几天的危险期要怎么扛过去,她难熬,他们也难熬,但还是下意识安抚宁硕。
重症监护室被安排在宁池安楼下那一层,一群人到了那边一间门病房坐下说话。
宁硕从头到尾沉默不语,直到临近十二点了,谈慎履忽然想起来什么,在对面跟他说:“宁硕,你换身衣服,上去看看你父亲。”
正在交谈中的众人声音都停了下来,看向了坐在单人沙发中,脸色格外阴沉的男人。
谈慎履说:“你母亲刚刚说,他还醒着,你去看看他,别让他想着怎么今天晚上一个都没去。”话落,又多加一句,“不要跟他说迦楠的事,一个字都不能说。”
病房中更显静谧了。
宁硕安静了几秒,起身。
毕丛雲不知什么时候回家给他拿了身衣服来,大概猜出来他今晚不可能离开医院吧,可身上都是血渍,也没法出现在他父亲面前。
换了衣服宁硕就过去了,宁池安确实还醒着,见到儿子,似意外又似乎也理所当然,微笑道:“这个点了,还来。不会才下班吧?”
宁硕点头,扯了扯嘴角说这两天都加班,走过去坐在床边椅子,看了看他,又像往日一样问:“怎么样,今天感觉还行吗?”
“还行,这几天都不错,不用担心。”
他无论好坏都跟小辈说不用担心,不过宁硕看他脸色确实还不错,就点点头,没像平日一样还多嘱咐他两句什么。
“迦楠要出差了?”宁池安问他。
宁硕顿了两秒,点头:“嗯,对。”这些话都是毕丛雲跟他通过气的,“她这两天不来了,过一阵再来看您。”
“过一阵,去那么久啊?”宁池安眼神探究。
宁硕颔首:“我忙,她去两个地方,我去不了只能麻烦她了。”
“那你也不能老放她一个人在外,不安全。”宁池安叹气,“迦楠还小,这又忙还又老出差,回来不得瘦一圈。这说得,我都开始想我们小迦楠了。”
宁硕浅笑,看着窗外的雨幕,眼底尽是凉意。
是啊,他也想,想疯了。
好在宁池安看时间门不早,很快就打发走了他,让他赶紧休息去。
宁硕没有像平日一样,应归应,还至少多待小半个钟,今晚他点完头就起身了,说:“外面下雨,那我就走了。您多注意点,别着凉了。”
“行,放心,”他温和微笑,“你妈妈都在,她可仔细了。”
“嗯。”
宁硕走了,到门口时和在外面站着的毕丛雲对视一眼,说他下楼去,有什么情况给他打电话就行。
毕丛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安抚,也没说什么,只是轻叹一声,接着指了指他受伤的双手:
“迦楠会没事的,你去上个药,包扎一下。”怕他不愿意,她多说了句,“这样露着伤口开不了车,什么事都办不了,你这几天要办的事情多了,都照顾不了迦楠了。”
宁硕点头,迈开腿离开。
楼下病房门口,谈之醒正和老婆出来,看上去要走了。
他见了人,也跟宁硕说:“你这手,处理一下。我回家换身衣服就来,晚上我也在这。”
宁硕没说什么,点点头,先去了护士站处理伤口。
两个掌心伤痕累累,只能全部包扎起来,那模样看着伤势很重,但是一想到计迦楠那身伤,浑身多处骨折,甚至脊柱也……宁硕就不敢相信。
这一刻想起来还是不敢相信,他的小迦楠怎么会忽然之间门就伤得这么重,还在危险期。
他握住了手心。
护士低头丢个棉签的功夫,一抬头就见男人缠着纱布的手握成了拳,鲜血滋滋从他手心渗透过白色纱布,晕染开来。
护士惊呼:“宁先生,您别,别…快松开。”
深夜的护士站寂静非常,男人站在灯下,莹白的光铺满他俊逸的眉眼,却不知为何眼底还翻涌着墨一样的气息,周遭温度冷得好像下一秒有场风暴席卷而来。
护士不敢去和他对视,只是小心翼翼地去拨开他的手指,又动作非常轻地打开了结,拆开刚刚才缠上的纱布,重新取了棉签擦干净他手心模糊的血,上药,再次包扎。
回到病房的时候,里面除了回家换衣服的谈之醒,还有他身体不好的父亲先行离开了,其他人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