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

楚玉楼偶尔有些恍惚,会有‘我是谁’的疑惑,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生出‘远离、隔绝’的念头。

但他依旧是那个自信到狂妄的楚玉楼。

“我们本是一体,想要靠近是正常的。但现在我是楚玉楼,你是金阙。”他不会逃避这种事,只会去面对它,驾驭它。

“楚玉楼化的金阙,金阙造就的楚玉楼。”金阙说,前一个楚玉楼是他们共同的经历,后一个楚玉楼特指现在的。

“……我有理由怀疑你想当我父母。”楚玉楼努力绷着脸,结果到最后还是笑出来。金阙亦嘴角上扬,不是为了楚玉楼的话,而是为楚玉楼的快乐——他为他的快乐而快乐。

两人说今谈古,不知道怎么话题就转移到他们共同的经历上。

月光如银纱,海风伴着海浪澎湃,回忆将他带回到几千年前人类的狂欢庆典上。

那时候的人类还没有这么强大,他们敬畏自然,也爱惜自己拥有的一切。所以他们为丰收欢呼,为一切喜悦歌唱。

男男女女就在这样空旷的地方,围绕着篝火跳舞,一旁还有人演奏当时还比较简陋的乐器。

条件很简陋,但快乐是不打折的。

如楚玉楼这样喜欢凑热闹的神明就喜欢戴上面具混在人群中。

他曾有一面用异兽的头骨制作的面具,坠着骨珠的流苏甩动的时候敲在面具上,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楚玉楼就戴着那个面具混进人群里,和大家一起欢笑歌舞。

后来人类里就传出传说,说酒神最喜欢有酒有歌的宴会,他会戴着一张莹莹白玉似的面具出现在人群里。

于是他就换了一张树皮的面具,还会扮成流浪的乐师,拿着自己心爱的月琴,让流水一般轻快的琴声伴着歌舞欢唱。

楚玉楼已经很久没有弹过琴,他怀疑自己已经忘记怎么弹奏了。

“我听到了月琴的声音。”楚玉楼伸手对着天,一缕缕月光在他手中融化,凝成金色琉璃似的乐器,他指尖一拨,一串轻快的乐声敲打耳膜,像他畅快的笑声。

人不能忘记怎么笑,正如他不能忘记怎么酿酒,怎么弹月琴。

金阙的手指动了一下,他看向抱着月琴的楚玉楼:他也听到了月琴的声音。

楚玉楼的指甲拨过琴弦,琴声流畅,像一串轻快的笑声。

笑天,笑地,笑人世间一切快活之事。他原本就该是这样自由潇洒的模样,是穿梭红尘的蝴蝶,是天边闪烁的星子,万事万物不过心。

篝火旁楚玉楼抱着月琴时而拨弹时而按压琴弦,挂着一根金链的裸足踩在柔软沙面上,一踩一踩打着节拍。

月色和歌声都揉碎了,酿成醉人的酒,藏在他的眼神里。他偶尔投来一眼,被看的人也忍不住要醉了。

金阙拿起细口的大肚酒壶,倾身倾倒,倒入楚玉楼口中。

他们心意相通,楚玉楼突然想喝酒,酒就到了唇边。

酒水映着光,似偷取的银河,楚玉楼仰头饮了几口,觉得不畅快,一手将酒壶拿走,喝了几口丢给金阙。金阙接住后也直接仰头灌,直到全部喝完,酒壶被随意丢在地上。

他们似乎成了一个人。

“给你。”楚玉楼将月琴丢给他,金阙接了,抱着一拨,弦声如裂锦,快而急促,仿佛将军号令,声声催人。

楚玉楼拿了新的酒,琴声佐酒,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喝酒,还是在奏乐,亦或者两者都是他。

金阙借着酒意,越奏越快,琴弦颤抖成一片虚影。

月琴的琴声原本是清新明快的,却被弹奏出疾风暴雨的激烈,直到最高处,戛然而止。而后余韵回荡,仿佛暴雨后带着湿意的微风,徐徐拂面。

“弹得不错。”

“你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