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尘双手顶住上方的棺盖,他已然用了十足的力气,这棺木却纹丝不动。
棺盖大抵是钉死的,上面还不知道压了多厚的土层,别说是从来没有练过武的楚逸尘,就是让军中那些常年操练力气大如牛的士兵来推,都不一定能将这棺盖推开。
楚逸尘尝试片刻后便知道以自己的力气想推开棺盖是痴人说梦,于是他换了一个办法,双手握拳,敲击着木质的棺板,发出“砰砰”的脆响,他同时大着嗓音呼喊:“有人吗?”
没有人回应。
楚逸尘心里清楚,伍锋想把他藏在地下,那一定会是一个荒芜偏僻,少有人烟的地方,他昏迷前还在下雷雨,电闪雷鸣,雨声哗啦,可他醒来后至今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不知道是雨停了,还是埋得太深,土壤将外界的声音都隔绝掉了,同时也隔绝掉了他求救的呼喊。
可他还是不断地敲,不断地喊,因为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伍锋不会放过他的,他要么在这棺木里被活活闷死,要么在不久之后被伍锋用另一种方法杀死,他唯一的活路就是期盼有人恰好从附近路过,并且听到了他的呼救后愿意出手相助。
虽然这概率可能还不到万分之一,但楚逸尘还是抱有那么一丝侥幸似的幻想。
可事实证明,他并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伍锋之前逼问他时曾扼住过他的咽喉,他虽然未死,但喉部似乎也受了点伤,说话时音量稍大便会传来钝钝的痛感,他强忍着这痛感喊了一阵,到后来实在无法忍耐,他的嗓子因为疼痛和缺水而变得沙哑,几乎发不出声音。
他便只用手敲,两只手轮换,手心敲疼了就用手背,可即便如此,他的双手还是因为这持续的敲击而红肿出血。
他已经那么努力地求救,却没有等来任何回应,棺材内的空气越来越少,他的呼吸也越来越困难,死亡的阴影下,他不受控制地低泣。
哭泣只会加速消耗仅剩不多的空气,这是极为不明智的举动,但楚逸尘控制不住,任何一个人被活埋都不可能像平日一样冷静,初时他不过是用理智强压住被关在棺材里即将窒息而亡的恐惧,但渐渐的,随着他的嗓音嘶哑发不出声音,气力也即将耗尽,求存无望时,绝望便压倒一切,排山倒海而来。
又过一段时间,他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不断敲击棺盖的手也停了,他陷入了一种半梦半醒间的昏沉,眼前出现了种种光怪陆离的景象,据说人在濒死时会走马灯一般的回顾自己的一生,楚逸尘此刻就好像回到了幼时,那一年灯会,他在父母的搀扶下,走在繁华热闹的长安街上,手里拿着一盏漂亮又华丽的鲤鱼灯。
但走着走着,他手里的鲤鱼灯不知如何变成了兔子灯,拉着他手的人也不再是父母,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男人拉着他就跑,而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变故太快没反应过来,懵住了,竟然也丝毫不反抗地跟着对方,他们跑过灯火辉煌的街巷,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楚逸尘一边跑一边在想,这男人是谁,这背影为何隐隐透出一股熟悉感,他到底在哪里见过对方?
随着跑得距离越远,他内心的疑惑也在不断加重,就在他想要挣脱男人的手,停下来询问对方时,男人突然一个回眸,满城灯火映照进他的眼睛里,刹那间,像是亘古不变的亿万星河于此刻倾落,也像是花火升到穹顶绚丽盛放,有什么东西在楚逸尘心中怦然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