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就是你学到的爱情?”
在人烟罕至,外围常年环绕着一层云雾的雾隐山中,一株根系发达,枝叶繁茂,主干粗到两个成年男子都无法合抱的千年柏树,在听完柏空对于这半年山下之行的概述后,忍不住用苍老的声音发问。
“对啊。”白色的像狼又像狐狸的巨兽蹲坐在柏树旁边,晃着尾巴,俨然一副非常自信的模样。
柏树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终于还是没忍住说:“你真的觉得这是爱情吗?”
“不然呢?”柏空振振有词,“我都为他死了呀!”
人间所有关于爱情的戏剧故事中,表现爱情之深切的通用手法莫过于为爱而死,同时人类也常常用生死来形容爱情,什么至死不渝,死生契阔,死有余辜……不对,这个不是,但反正柏空能随便列举出来一堆。
他一边说,还一边用得意的神情看着柏树妖,他觉得自己已经不一样了,在山下历练一番后不光学会了爱情,还学到了很多知识,随随便便就能蹦出几个成语,张口一吐满嘴都是文化的气息,而柏树妖在山里太久已经跟不上时代了,因此才会问出这种少见多怪的问题。
对此,柏树妖并不跟他争辩,他只用了一句话,就获得了绝杀。
“那你修为突破了吗?”
柏空得意翘起,来回摇摆的尾巴一下僵住了,片刻后,像是霜打的茄子,连同耳朵一起蔫了下去。
“那、那该怎么办?”他缩着尾巴和脑袋,团成了一个大号的蒲公英毛团,再无先前得意嚣张的气焰。
“没办法了。”柏树妖恨铁不成钢地说。
明明走之前他事无巨细地交代了那么多,结果柏空下山后第一件事就办错了,说是找个媳妇,他却找了个男人,男人就男人吧,妖怪也不是那么在意世俗的眼光,但柏空愣是把一切动心相爱的步骤都跳过了,直奔主题洞房,甚至洞房他也没做对。
柏空不懂怎么洞房还可以理解,那个叫楚逸尘的人类却绝不会不懂,那么对方为什么不说呢?摆明了就是根本不喜欢柏空,不过是慑于外部的压力,而委曲求全,跟柏空虚与委蛇。
这两人一开始就没按照正常的相爱步骤走,眼下有这样的结果也就丝毫不让人意外了。
眼看着柏树妖不管他了,柏空“嗷呜嗷呜”地叫起来,同时用爪子开始挠柏树妖的树根。
他的爪子挠凡人,哪怕是轻轻一下,都能把对方挠得皮开肉绽,但挠柏树妖就完全没有这种顾虑了,柏空小时候就经常在柏树妖的树干上磨爪子和牙齿,长大后依然,对千年柏树厚实的树皮而言,他挠的力度顶多是让柏树妖感觉到有点痒,不疼,但是烦人。
被挠了一阵后,柏树妖终于不胜其扰,改口说:“其实……”
他想说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虽然柏空在山下屁都没学会,但是根据柏空的说辞来看,那个叫楚逸尘的人类在最后应该是已经对他有点动心了,那么或许他们还有按照正常的恋爱步骤,重新学习一次的机会。
然而,在柏树妖把这个办法说出口之前,柏空耳朵突然一抖,他听到了久违的,藏在草里,窸窸窣窣的响动。
是兔子!
柏空“嗷呜”一声,双眼放着绿光,迈开四爪就朝草里扑过去了,至于什么重新学习爱情的办法,全然抛到了脑后。
柏树妖看着他追着兔子远去的身影,硬生生又把到喉咙口的话憋了回去,末了发出一声这倒霉孩子什么时候能长进的长辈式叹息。
雾隐山灵气浓郁,山中精怪众多,即便是最普通不过的兔子,也比别的地方长得肥硕,而且跑得也快,双腿一蹬就跑没影了,寻常人类想抓住它们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这难不倒柏空,他已经有许久不曾捕猎了,但此刻就像是沉睡的本能被唤醒,他迅速进入了狩猎状态,心无旁骛,眼中只有猎物,耳朵和鼻子捕捉着风中传来的响动和气味,在追逐一番让猎物陷入疲惫无法再跑那么快后,他猛地一扑,稳稳地咬住了正要再一次跃起的兔子。
鲜血的滋味在唇齿间绽开,他终于不需要再克制本性,柏空大快朵颐,美美地把这只肥兔子吞吃入腹,吃完了舔舔嘴边的血沫,方才想起来,他好像还没从柏树妖嘴里问到答案吧?
于是他又溜溜达达地跑回去,继续挠树皮:“其实什么?是不是还有补救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