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楚逸尘眉梢微挑,“你只是跟妖怪们说了一下,都是他们自作主张去偷的,而不是你逼他们的。”
“对、对啊,”柏空避重就轻地说,“我只是说了一下,才没有逼他们。”
那当然不能算逼了,他明明给了妖怪们第二条路的,拿不出东西就洗干净下锅,他们自己不选怎么能怪狗呢。
柏空说得煞有介事的,但楚逸尘还是一眼看穿了被这只狗刻意隐藏的真相,心道自己以前真是小看柏空了,以为对方傻所以不会撒谎,实际上这只狗只有皮毛是白的,狡辩的鬼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也不知道柏空到底用这种方法糊弄过他多少次。
楚逸尘没有再深究到底是谁偷的这个问题,事实上他眼下问的这些问题都不是太重要,他只是在为真正重要的问题做铺垫,确认柏空会老实回答后,他终于切入了更核心的问题。
“你一开始为什么会下山去京城?”楚逸尘说。
柏空一开始告诉他的说法是他爷爷让他下山找个媳妇,楚逸尘信了,并且自己脑补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是柏空的爷爷不忍孙儿跟着自己一起在深山里孤老,所以让柏空下山娶媳妇。
但他现在知道,这爷孙俩没一个是人,甚至物种也不同,估计也不是亲爷孙,他那个乍看合理的解释套在这两个妖怪身上就显得很离谱了。
可柏空还是这样说:“柏树妖让我下山找个媳妇。”
“找个人类做媳妇?为什么?”楚逸尘不理解,从来只听说过人妖殊途所以不能相恋的,没听说妖怪一定要找个人类成亲的。
“因为我修行遇到了瓶颈。”柏空其实也不太理解为什么他这个瓶颈一定要去找人类学习情爱才能突破,他将柏树妖跟他说的话对楚逸尘复述了一遍,并且说了下他的来历。
“我其实不是只狗。”柏空首先郑重声明了下这点,然后才说,“也不是狼或狐狸,我跟别的妖怪不一样,雾隐山的妖怪要么是飞禽走兽成精,要么是柏树妖这样的植物,我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
对于自己出生的经过,柏空其实也不太清楚,毕竟他那时候根本就不记事,他说的是柏树妖告诉他的。
“柏树妖说,我出生的那天,雾隐山的山雾比以往任一天都要大,他活了一千年都没有见过那么大的雾,不光是山脚外围,整个山林里也都被大雾笼罩了,四野都是白茫茫一片……”
就是这样一个大雾天,在雾气弥漫的深山中,突然刮起一缕风,这些如流云般飘散浮逸的山雾像是被这缕风裹挟着,又像是自己聚拢起来,好似一只撒欢的小兽那样在山中东奔西跑,风是它奔跑时所带起的。
这团雾调皮且顽劣,它借着自己奔跑时带起的风,一会儿吹落某棵树上的树叶,一会儿又去掀翻树梢上的鸟窝,它还冲地面上奔跑的百兽下手,在山野间横冲直撞,将它们吹得东倒西歪。
它只是一团空茫、没有形体的雾气,所以山中的走兽飞禽们除了愤怒地嘶吼几声,完全奈何它不得,但是跑着跑着,不知道是不是参照了它在山中奔跑时见到的百兽生灵,它渐渐长出了猎豹一样修长的四肢,长出了狼一样坚实有力的身躯,长出了狐狸一般蓬松的长尾,他虚无的形体也渐渐变得凝实,最后一只毛茸茸奶乎乎的白色小兽从雾里跑了出来。
从虚到实,从无到有,他凭空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