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去抱他,他必须冷酷,必须无情,他必须装作跟他划清界限。
所以楚逸尘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柏空,他看着那双幽绿色兽眸中闪过的种种情绪,熔岩一样滚烫的怒火,被背叛的难过,还有更多的,如潮水一般绵延的不舍。
雪花不知何时从天空飘飘扬扬地落下,落在那在雪地上对峙的一人一兽身上,像一幅静默的画。
雪越下越大,就在罗怀以为这一人一兽要对峙到天荒地老时,柏空突然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嚎叫,近乎一种呜咽,他抖掉肩背上落的积雪,移开了按在楚逸尘胸口上的爪子,背过身体,蜷缩起耳朵和尾巴,在大雪中团成一团白色的绒球。
他将脑袋埋在爪子下,再不去看他。
楚逸尘活动着被冻到发木的僵硬身体,慢慢站起身,他将盛血的玉碗交给罗怀后,便踉跄着往回走,不曾回过头。
晚上,官兵们都在吃着热腾腾香喷喷的牛羊肉,彼此间说说笑笑,玩玩闹闹,好不热闹。
虽然身体状况仍然很差,但或许是炼丹一事进展顺利,赵邺的心情还算不错,他特地恩准了不当值的官兵可以饮酒,另外还差人送了酒菜给楚逸尘,算作年礼。
官兵的伙食都是由伙夫做的大锅饭,不难吃,但也精致不到哪里去,可赵邺的饭食却都是宫里带来的内侍特制的,给楚逸尘送的这一桌好酒好菜,色香味俱全,让人看了就食指大动。
可楚逸尘却毫无兴趣,狐狸在桌上大快朵颐时,他就望着窗外出神。
这是他和柏空度过的第一个新年,他们本该是在山上的小屋里,忙忙碌碌,提前做好许多准备。
他会用买好的红纸写一副春联,再写几个福字,贴在木屋的门窗上,再给狐狸的窝棚旁边贴一个,还要提前做好过年的大菜,年夜饭必须丰盛,有些程序复杂的菜色甚至要从除夕前一天晚上就要开始准备。
除夕当天他会很忙,要做这一桌子菜实在不是个简单的事,但柏空可以帮他,帮他生火,帮他烧柴,还可以帮他包饺子。
不指望包得多好,毕竟他其实也是第一次包,自己都不太会,教柏空估计也教不出什么样子,但反正都是自己吃,包得再丑也不会嫌弃。
忙了一个白天后,到了晚上,他应该终于可以坐下来喘口气,然后他会喊上柏树妖和狐狸,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地坐在桌边,吃着他和柏空准备了一天的年夜饭。
再晚一些,宴席散了后,他会抱着柏空温暖柔软的长毛,窝在榻上,看着窗边的落雪,静候新年的到来。
可这些设想全都落空了,他在屋中,尚有柏树妖和狐狸的陪伴,柏空却只能在风雪中,形单影只,孤身一人。
院外传来官兵的喝酒调笑声,楚逸尘却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呼呼的落雪,久久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