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锁在一个教室里,空荡的教室里桌椅纤尘不染,干净得没有丝毫人气,灰白的光照进窗户,世界好像只有灰白黑三种单调的颜色。
石漫撑着椅子起来,结果摸到了一双腿,一下子清醒过来,她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于是快速起身,后退了一步。
那是一个穿着七中校服的塑料人偶,双手交叠在桌面,端正地坐在座位,一幅认真听课的好学生样子,脸的位置却贴着一张黑白打印的人脸,赫然是林河。
其他位置也坐着一模一样的人偶,只是脸上贴的纸不一样,却完美匹配了九班的所有学生和他们的座位。
听到石漫发出的响声,原本复制粘贴般直视前方的“学生们”齐齐扭头看向她,平面的“脸”毫无动态之感,石漫却被牢牢锁定般有些悚然。
让她想起了恐怖谷效应,虽然这些未来艺术风范的纸脸人偶不太典型。
这个世界的色彩被彻底流放了,石漫转了转脖子,反而放松下来。
她大大方方看向自己的座位,没有自己的人偶,前面也没有余婷婷的人偶。
这些是被转化污染的学生?没有自己可以理解,为什么没有余婷婷?
因为余婷婷本人现在不在学校?
她走向窗边,全班人偶的身体一动不动,只有贴着黑白照的脑袋随她的动作转动,石漫在众鬼东西的注目礼下,一把拉开厚重的窗帘。
她没能看到操场和天空。
怪异的蛇形雕像如参天巨树,尺寸骇人,将七中偌大的校园填得满满当当,遮住了所有的光亮,扭曲缠绕,高得根本望不到头。
她甚至看不清全貌,只能窥见雕像的一部分,像壁崖里镶嵌的大佛,人类站在佛祖的脚趾上,就像站在一个高高的石墩平台,渺小令人心颤。
那些扭曲又古老的曲线像是年轮,诉说着雕像的可怖年头。
还能看到的建筑里,所有的门窗都拉上了帘子,石漫估计那里面都坐满了像九班里的“人”。
而她向下看,也没能看到地面,而是一片深渊似的茫茫,缭绕着不知生死的雾气,像下面还埋葬着不短的蛇身。
这雕像就像从深渊里苏醒爬出的怪物,要通天。
她回过头,原本坐在座位的人偶们层层围在她身后,不知何时全都离开了座位挤在一起,或站或坐探头看她,林河的人脸就怼在她眼前。
石漫沉默了一秒,反手给了他脑瓜顶一个巴掌:“吓死你奶奶我了。”
她一边客气地说着“让让”,一边不客气地拨开看热闹的塑料人群,出了门,路过的每个班级都坐满了学生,听到她的脚步声,都放弃了当乖乖听课的好学生,一齐看向路过的她,好像她是什么国际巨星,漏一眼能悔恨一年。
不过有一点和九班不一样。
别的班讲台上都有老师,是各班的班主任,和学生一样被她这唯一的活人吸引,虽然也是贴纸人偶摆造型,但好歹有一个老师,不像九班讲台什么也没有,学生们硬装上课。
孔阎王被开除高二学年组了?什么都不带她玩。
职场霸凌到非常世界了都。
希望是好事。石漫目不斜视,一路下了楼,却发现广知楼的大门凭空消失了,一楼也没有任何窗户,她没法从一楼离开。
她这次回头,不出所料,全高二年纪的学生都站在她身后,密密麻麻地堵住了她的所有路,三班老师拿着戒尺,维持着拍进手里的姿势,漫不经心地站在最前方。
那张毫无波澜的纸脸对着她,像要大庭广众之下惩戒不听话的坏学生,以儆效尤。
这位甚至狗腿子到了非常世界。
一回生二回熟,蝴蝶.刀一飞,缠在刀尾的细线绕着二楼的栏杆,锁紧,石漫借力一荡,掠过包围她的塑料人群,直接翻上二楼,还不忘踩三班班主任的狗脑袋一脚。
她推开二楼的窗户,发现她可以跳到雕像蛇身之上,巨石遮蔽了左右的视野,但她没有多犹豫,这显然是目前唯一的出路。
于是她轻巧地跳上蛇身的一节,在又到窗边的众人目送下,一路沿着蛇身行走。
她的方向感很好,即使蛇身纠缠乱绕,她也能找到通往实验楼的路,她像是爬上通天豆茎的杰克,就要进入巨人的王国。
只是她要去的王国不属于童话,属于庞大又未知的恐怖。
她沿蛇身一路盘曲向上,最后停在实验楼顶楼之下的那层,顶楼在建筑最上的大圆顶之中,并没有窗户,她只能从这楼向上。
她打破窗户钻进去,上了楼,她错过好几次的建校纪念馆竟然没有上锁,虚掩着门,好像有什么人刚开锁进去了,又好像专门等待她的到来。
她轻轻推开了纪念馆厚重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