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漫眯了眯眼,等他的下文,柳树层层叠叠攀附到无形的封咒群中,将废弃前院包成一个温室花园般的翠绿牢笼。
“向家供奉的神明,的确本形为蛇,家徽就能看出来,向家也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只是没兴趣和无福禄的寻常人多言,向家自神明垂怜而起,世代奉神,故得庇佑,因果牵绊之深,如星辰追月,簇其光辉,不容邪祟宵小亵渎。”
向子旭还是笑眯眯,柳树樊笼里却猎猎风声不断:“道内也不是什么秘密,每任向家家主,能得到禁地神龛的钥匙,得闻神音,向善豪那叛徒就是其中之一。”
石漫敏锐地捕捉到“叛徒”两字。向家包容废物,但绝不容忍叛徒,向善豪顶多是背刺亲妹妹的口蜜腹剑之徒,就算因为向善芳重夺家主,向家内部趋势不待见他,但他也只是向家权利争斗中的失败者,而不是向家的背叛者。
他生时的一切都为了向家,哪怕一己私欲,也是在不伤及向家利益范围内的一己私欲。
“他背弃了真神,造了个伪神。”向子旭冷冰冰地说,“就是你在七中见到的蛇像,那种阴冷邪祟的怪物……也配叫做神,也配用‘相柳’的神讳。”
对于信仰狂热的人来说,所有其他信仰都值得一声“异端邪.教”。
向子旭将家主视为囊中之物,自然瞧不上向善豪这个家主没做几年的失败者,看都懒得看一眼。
但被赶出向家的失败者,竟然暗地里照葫芦画瓢,仿了一个向家的神明,还妄图取代真神的位置,那就是践踏他血脉里的尊严,他不能原谅,向家人都不能原谅。
“向善豪风光的时候,给自己谋了不少人脉,走到哪儿都有人捧他臭脚,但随着他失势,拜把兄弟也成了一面之缘,他滚出乌城时除了老夫人派去照顾他的人,没一个人送他。”
石漫心想,说是照顾,其实是监视。
“但他到底姓向,还曾是家主,接触过神龛,呵,他拿伪神骗了不少蠢货,七中就是代表,我顺着向善豪的资金去查,他可不只资助了七中一个地方,你们查封的画展也是他无足轻重的一个小项目。”
向子旭态度明确:“胆敢亵神者,死不足惜。”
“免费来送这些情报,我听明白了。”
石漫起身拍了拍衣摆:“没什么蛇像,就是坟场堆叠的幻境,真有也不会在那儿,至于情报共享你就别想了,有能耐走市局拿下审批。”
“如果是不求合作,但求共处,可以,但丑话说在前头,你们有家规,我们也有铁律,我不管你什么神啊鬼啊,对你家老一辈的爱恨情仇也不感兴趣——别妨碍到8号办案,记住了。”
柳树牢笼退去,在前院外拥簇成一排尖锐的浪,直指等在门外的杨梦玉等人,石漫最后瞥他一眼:“郑康,送提供线索的热心好市民先生和他的跟屁虫们滚蛋。”
郑康笑得像在酒店干了十年迎宾:“请吧,大少爷。”
向子旭耸耸肩,他见到石漫的时候,就料到今天忽悠不下合作,反正最低要求也达到了,互不干涉,各凭本事,看谁先查得到。
石漫没背着她,孔知晚也听了一耳朵,她等到向子旭慢悠悠离开,凑近石漫低声:“画展背后的邪.教是凤凰,七中是九头之蛇,向善豪若真想塑造一个新神,顶替向家的真神,就该只推一个——信仰之间互相倾轧,尤其还要抢夺‘最后之神’这唯一的称号,不同的信仰图腾只会分散力量。”
“他那狗嘴,听听就罢。”石漫没忘记正事,拉起她,抬脚往里走,“向家素来有养废物的传统,偏偏他向善豪就被赶去别城了,谁知道向老夫人是真的‘心眼小’,还是派他避开乌城旋涡,潜伏去了。”
郑康把鼻孔钉在脑门的几位送走,可算松了口气,他回来时满眼喜悦,激动喊了声:“漫姐,我的再生好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