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是一愣,石漫本能地上前一步,耳朵却捕捉到一丝遥远又格外奇怪的声响,像晶玉或者琉璃碰撞的脆音,她瞳孔一缩,瞬间反手抛刀,细丝绕过房梁,在所有门窗一齐被“嘭”地合上时,踩着最近那人的肩膀,借力一下荡过陡然吵嚷的人群,落在高台。
“诶石副,你不能……”
一个孤零零的玻璃展柜忽然从无人的幕后被推上台,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打断了伙计的阻拦,头顶投下的古朴烛光映出柜内琉璃宝匣的流光溢彩,一步不差地停在石漫眼前,玻璃忽然“咔嚓”地出现一道裂纹,如蛛网般破碎,其他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一片哗然。
朱砂血瞬间凝成“封”字,石漫的手径直穿过四碎的玻璃,狠狠扣回欲开启的宝匣,细丝顷刻间把宝匣包成了木乃伊,石漫抱在胸前,翻身一滚,躲开突然接连砸落的房梁,滚进了后台。
嘭嘭——
巨大的灰尘带起台前一片杂乱,石漫看都未看,琉璃宝匣在细线包围中挣扎,传来一阵令人心悸的热,她当机立断,径直跑出了后门。
出了古董行一条街,石漫如同潜行狂奔在钢铁森林里的猫,一路七拐八绕,窜上临江大桥,天边云卷云舒,江水粼粼波光,她都没工夫欣赏,一把撑起栅栏,直直翻了下去。
高空坠落的烈风吹开她的头发,在怀中的琉璃宝匣激烈地挣开丝线,爆开滚烫之前,一起落入了水中。
呼——呜——
从她落水的点开始,火焰乍起,陡然四散着吹开,在水面上推开一个灼灼的“七”字,如血如咒。
江水一股脑冲进石漫的眼耳口鼻,她眼前黑了一瞬,两指成圈虚虚放在嘴边,咬破舌尖,吹了一道淡红的线,朱砂血在水波中成咒,牢牢套住火焰的根源,不容置疑地熄灭了火。
她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水火交融后蒙蒙的水中,空荡的琉璃宝匣和一个男人的头颅随之下落。
头颅面朝下,正对着她的脸,五官大张,堆满惊恐地僵硬着,正是她要找的大艺术家,如今随了愿,在怪异又华美的火焰中坠入深水,虽然艺术品本身不怎么雅观,顶多算抽象作品。
又是……!
石漫止不住地愤怒,死死盯着他下坠的死亡,脑内却闪过更多的面孔,火被熄灭了,却又重燃于她心中。
朱砂血感应到主人的情绪,也随之灼热起来,催动着她忍耐的暴戾。
杀咒在她指尖跃跃欲试,她慢慢抬起手。
又是一声“噗通”。
有什么也落入水中,激起一阵冰冷的白色水花,在上方扩散开波纹,让她跳动的火焰微微停滞,她看过去,却什么都看不清,于是越发执拗地睁大双眼,去追寻那道靠近的身影。
她被一只同样冰冷的手遮住了眼睛。
模糊的视野被剥夺,石漫不受控制地张开嘴,吐出一串无助的气泡,后仰着向更深处倒去,她好像被装进翻转中的水晶球,上下颠倒,然后在漆黑一片里,她被谁一把扣住单薄的腰,猛地拽回,陷入一个深吻。
不断下沉的水中,石漫觉得自己悬停了一般,身体被掌控在腰后的手和眼上的手之间,她的五感一并失灵了,全都汇聚到唇腔里的触感,感受着温柔又强势的纠缠,指尖只差一笔凝成的杀咒闪了闪,陡然溃散在江水的长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