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衣柜

明天还要早起去诩兰台,不要紧,他还要去抄书做事,他和太子殿下还是朋友,他还有很多亲近的人。

扶容拧干巾子,冷敷在眼睛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翌日清晨。

扶容准时醒来,眼睛还是有些酸涩。

他站在铜镜前面,用帕子蘸冷水,擦了两三遍,才感觉好多了。

没多久,兰娘子便在外面喊他:“容容,起来了,要来不及了。”

扶容应了一声,连忙换上官服,提着书箱,走出房间。

家里蒸了面饼,还煮了甜汤,扶容就抿了一口甜汤,拿起一块饼,就准备走了。

兰娘子在后面喊他:“多拿一点。”

扶容摇摇头:“不用了,我来不及了。”

扶容吃着饼走在路上,到诩兰台的时候,正好吃完。

他拍了拍手,提着书箱,若无其事地跨上台阶,和同僚们打招呼。

“陈大人,早。韩史官,早。”

这几日,扶容工作格外认真。

这天正午休息,兰娘子来给扶容送饭,扶容在外面的石阶上吃了午饭,又跑回藏书殿。

同僚们正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说闲话,把坐垫摆在一起,准备午睡。

看见扶容回来了,同僚们都笑着道:“回来了回来了,扶容回来了,他又得开始抄书了。”

扶容朝他们打了声招呼,便绕到屏风后面,拿了一条襻带,把自己的衣袖挽起来系上。

同僚们对他说:“程史官让你一个月抄完,你三天就快抄完了,没那么着急吧?”

扶容笑着在自己的桌案前坐下,提笔沾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快点抄完,程史官就能早点用。”

“你这么勤快,让我们怎么活?”

“扶容,你想升官也没那么快的。”

扶容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只是认真抄书。

他这几天长进不少,程史官也不嫌弃他了。

这时,一位大人推开了门。

“你们谁,去柳家走一趟,有一份文书要送。”

同僚们都倒了下去,指着扶容:“扶容!”

扶容顿了一下,放下笔,走上前:“那我去送吧。”

这几日,若是遇到太子府的文书,扶容都没有再去送了。

柳家和太子府是相反的方向,应该没有问题。

扶容接过文书,一个姓郑的同僚看不过眼,从地上爬了起来:“算了算了,我陪你去吧。”

扶容笑着道谢:“好啊,多谢你。”

扶容和小郑一同走在大街上。

正午时分,街道上人还有点多。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小郑道:“你也别太勤快了,否则他们总是指使你做事。”

扶容点点头:“我知道。”

正巧这时,一辆马车迎面驶来,小郑眼疾手快,抓着扶容的衣袖,把他拉到旁边。

扶容微微抬起头。

好熟悉的马车,这是太子府的马车。

窗户开着,马车里端坐着一个身量小小的姑娘,那小姑娘头戴白纱帷帽,看不清面容。

风吹过,白纱摇曳。

没多久,马车便从他面前驶了过去,紧跟着,太子殿下骑着马,从他面前走过。

扶容愣了一下,有些失神,太子殿下和姜姑娘一同出游吗?

小郑回过神,连忙拉着扶容俯身行礼。

扶容低下头,秦昭骑在马上,垂眼看他,欲言又止。

待太子府的队伍从他面前走过,扶容才回过神,若无其事地和同僚去送文书。

扶容告诫自己,他和太子殿下已经分开了,不要失态,不要给自己和太子殿下带来麻烦。

可是这天晚上,扶容回到家里,就病倒了。

他原本已经调整好了,专心抄书,什么都不管。

可是……看到的时候,还是会难过。

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就这样忽然断掉了。

扶容发起热来,盖着被子,躺在床榻上,迷迷糊糊的。

兰娘子拧干帕子,敷在他的额头上:“容容,怎么样啊?”

扶容摇了摇头,小声说:“娘亲,没事,就是中午去送东西,跑得急了些,出了汗,又吹了风,睡一晚上就好了,没事的。”

兰娘子心疼地看着他,吩咐丫鬟婆子去煎药。

扶容喝了药也不见好,总是断断续续地发着热。

第二天清晨,他坚持要去诩兰台,兰娘子实在是不放心,便派门房去给扶容告了假。

扶容每个月有一日假期,他自从上任以来,就没有缺过一天。

如今是因病告假,程史官也没有说什么,大手一挥,反倒给他多批了几天,让他多休息几天。

兰娘子温声劝着,扶容吃了点东西,又喝了药,才躺下睡觉。

与此同时,九华殿。

秦骛穿着玄色的单衣,架着脚,坐在案前摆弄香炉。

香炉里积了厚厚一层白灰,想是摆弄了一夜。

他又一夜未睡。

这时,属下在外面敲门:“五殿下。”

秦骛应了一声:“讲。”

“太子在兴庆殿外跪着。”

秦骛摆弄香炉的动作顿了一下,语气不改:“怎么回事?他昨天不是去了姜家?”

“正是去了姜家,太子好像与姜家说定了什么,姜家似乎妥协了。今天一早,宫门刚打开,太子就进宫了,张天师派人来传话,说太子就跪在殿外拒婚。”

秦骛皱了皱眉,却问:“他用什么理由拒婚?有没有暴露扶容?”

“太子自然不敢,只说是年岁不相当,君子不行此不义之事,陛下气得够呛。”

太子一向君子,这样的理由也足够搪塞老皇帝了。

秦骛嗤笑一声,心说废物果真是废物,只会下跪。

秦骛淡淡道:“不用理他。继续散播太子与姜氏女不配的传言,几个世家继续上疏,必须把这门婚事搅黄了。”

就当是为了扶容。

“是。”属下顿了一下,又道,“五殿下,诩兰台传来消息。”

秦骛一听见“诩兰台”三字,迅速抬起头,提高音量问道:“扶容怎么了?”

“扶公子今日告假,没去诩兰台,说是病了……”

属下话音未落,面前的殿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秦骛站在里面,面色铁青:“这样的大事为什么放到现在才说?扶容的事情要随时禀报,你不知道规矩?”

属下连忙下跪:“臣该死,诩兰台说并不打紧,扶公子只是偶感风寒,所以臣自作主张,五殿下恕罪,五殿下恕罪。”

秦骛烦躁:“备马!”

秦骛刚准备出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单衣,又退了回去,关上了门。

他就知道,扶容肯定得生病,前几天属下说他好好的,他分明就是在强撑。

秦骛走回里间,翻出衣裳,准备披上。

扶容病了,他当然得去看看。

只是他是为了太子病了,秦骛一想到就烦躁。

他披上一件衣裳,忽然动作顿了一下,想起前几日分开时,扶容的模样。

扶容不要他,扶容不喜欢他。

秦骛抓着衣裳的手紧了紧,转过身,喊了一声:“找一件素色的衣裳来。”

“是。”

房间里,扶容迷迷糊糊地睡着。

忽然,他隐约听见外面传来无比熟悉的声音。

“诩兰台的同僚们听说扶容病了,托我过来看看扶容。”

兰娘子应道:“多谢了,大人要进来看看扶容吗?我瞧着他是还没醒。”

那人应了一声“好”,脚步声响起,朝扶容的房间走来。

扶容躺在榻上,睁不开眼睛。

他想提醒娘亲,秦骛怎么会是诩兰台的同僚嘛?秦骛明显是混进来的。

可是他睁不开眼睛,又睡着了。

房门被推开,秦骛走了进来。

扶容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小半张脸,脸颊烧红了。

秦骛在榻前坐下,净了手,把扶容额头上的帕子取下来,重新洗一遍,盖在他的额头上。

兰娘子在旁边看着,觉着有些不妥,朝老门房使了个眼色,老门房便将秦骛请走了。

扶容就这样睡了一天。

兰娘子守了他一整天,喂他喝了鸡丝粥,又喂他喝了药,一直睡到晚上,扶容才渐渐退了热。

吃完晚饭,扶容有了点精神。

“娘亲,你快回去睡吧,我已经不烧了,再睡一觉就好了。”

兰娘子忙前忙后一整天,也有些疲倦,帮他掖了掖被子,再叮嘱他几句,便吹灭蜡烛离开。

扶容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待所有人都睡着了,院子里传来一声轻轻的落地声。

扶容睡得沉,竟也没有发现,有人潜进了他的房间,就坐在榻边,时不时给他换一条帕子垫着额头。

扶容只觉得额头上总是冰凉凉的,舒服得很,睡得更香了。

秦骛架着脚坐在榻边,瞧着扶容的脸,万般无奈。

扶容也就这时候乖顺一些,肯乖乖地让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