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已经关了。
后悔也没有什么用。
仓库没有窗,黑乎乎的一片。
薛砚舟按了一下门口的开关,理所当然的没有电。好在门上的应急照明灯闪烁几下后,亮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应急照明灯质量还真不错,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能亮。
就是灯光有些不太稳定,一闪一闪的,让本就封闭幽暗的仓库,变得更加诡异起来。
薛砚舟这才发现,贴在门旁边的注意事项,上面的字迹发生了改变。
如今也只能继续看下去了,从这些注意事项里找出生存下去的机会。
他并不想无限制的使用木偶,对于这种觊觎自己灵魂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少借用木偶的力量比较好。
仓库过夜注意事项。
一、假人是不会动的,如果它动了,那一定是你看错了。
二、晚上请不要睡着,保持清醒。
三、如果一定要睡觉,那就堵住耳朵安心睡吧。假人是不会动的也不会叫你妈妈更不会躺在你的身边拥抱你:)。
四、祝你拥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与此同时,规则笔记本上,也浮现出了灰色规则。
[第十五、假人模特是不会动的,也不会叫你妈妈。如果发现它动了,请把它的头拧下来,那么,它就不会试图再拥抱你了。]
“……”
其他人愉不愉快不知道,薛砚舟现在是挺不愉快的。
仓库内,没有窗,只有门。
唯一的光源,是挂在门上的这盏应急灯。
薛砚舟抬手,用力拍了拍门:“外面有没有人啊!放我出去!”
之前的规则上写着要大声呼救,不管有没有用,试一试总归是没有损失的。
没有反应。
不过,薛砚舟想起外面那满地的假人模特,有反应反而会更可怕吧。
他放弃呼救,开始在仓库里转悠。
仓库内除了假人模特外,还堆了不少衣服。时间久远,衣服的外包装袋已经破碎。
很快,薛砚舟找到了几个巨大的纸箱子,纸箱子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几个字。
[2004年新春活动道具]
在经理室里发现的活动策划,提到准备好的道具都放在仓库里。那么,应该就是这几个纸箱了。
薛砚舟一个个打开。
第一个纸箱里,是红色的气球,从体积看来,应该很是巨大。那这估计就是当初除夕夜挂在一楼大厅正上空的那些……
等等。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如果说,通过员工通道之后时空交叠,他来到了八年后荒废的商场。那这些道具,不是应该早应该被使用过了吗?
使用过的话,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大红色的气球,颜色很是鲜艳,没有任何褪色的迹象。这是新的,刚刚采购回来的道具。
那这个仓库,到底是处于哪一个时间段?
薛砚舟又打开了下一个纸箱,却微微一愣。
纸箱里的不是钞票,也不是礼品券,而是满满一箱微微泛着黄色的纸钱。
是的,纸钱,在扫墓的时候烧给仙人使用的那种纸钱。
当初除夕活动,大西洋百货的顾客,就是为了争夺这些纸钱酿成了重大事故?这明显不正常。
第三个纸箱里,是一些活动时员工要穿着的衣服,大多都是符合节日氛围的大红色马甲围裙之类的。
薛砚舟停下来,开始翻找。
此前,他在大家乐超市,混入员工之中得以脱身。可以推测得出,员工身份在商场里面,某些时候是可以保命的。
果然,翻到最底下的时候,薛砚舟从里面翻出一套保安制服来。
这个有用,他顺手收进背包。
整个仓库内,除了这三个新得不正常的纸箱外,就没有其他有价值的物品了。
现在,薛砚舟最大的问题是必须在仓库里过夜。
他有点怕。
仓库里还挺脏的。
到处都是灰尘和倒塌的货架,还有缺胳膊少腿的假人模特。
薛砚舟转了转,总算是在角落发现一张折叠床,也不知道是当初的员工为了午休放在这里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床上没有床垫,只有几块木板。他坐上去试了一下,发现木板居然还挺结实。相比满是灰尘的地面,他还是选择坐在床上等待天亮。
木板上也落满了灰尘。薛砚舟索性把木板掀起来,准备换个面坐着。
背面再怎么样,也不会灰尘比正面多。
没想到,木板一翻过来,他就愣住了。
背面的木板上,写满了字。经过时间的流逝,字迹已经变得有些黯淡模糊,但依旧可以辨别出来内容。
[这傻叉商场,有病吧,每天一大早在门口唱歌,莫名其妙。]
[我对经理提意见了,说觉得我们这个行为很傻叉。经理说这是企业文化建设,有利于加强员工凝聚力,增强对公司的归属感。]
[我信他个鬼,之前我在保险公司干过,也没见企业文化建设会唱这么喜庆的歌。]
[唱多了,我觉得还挺好听,经理唱得尤其好。]
[经理他疯了,那天我去三楼上厕所,听到他在隔间里唱歌。一直唱一直唱。不行,太吓人了,我要离职。]
[经理他好亲切啊大家都好亲切假人好亲切肉好亲切,我……好亲切,我要融入他们了。]
再后面,就是些凌乱没有内容的字眼。
[经理经理经理,亲切亲切,融入他们融入他们。]
又是经理办公室,可惜刚刚在荒废的经理办公室并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估计是得回到营业中的大西洋百货,再去经理办公室一探究竟了。
薛砚舟觉得,郑经理或许是被灵异寄生的第一人。毕竟,一切的诡异,都从经理身上开始。
更乐观的猜测是,杀死郑经理,就能通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这个大西洋百货中,没有任何可以计时的东西,也没有窗,他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
只能等待。
等着等着,薛砚舟忽然觉得,一片寂静的仓库里,有了些声音。
他睡着了?
不,应该没有。他觉得自己是清醒的,可以清醒看到仓库里的一切。
他看到灯亮了,或者准确的说,是灯的颜色变了。应急灯的颜色,变成了红色的,整个仓库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角落有些不完整的假人模特,乱七八糟的堆在那里,在红色灯光的映衬下,看起来有些像分尸现场。
地面,白色的瓷砖,也映衬出红色的光芒来。流转之间,像是有红色液体在溢出。
熟悉的场面,之前他也见过,大家乐超市的地面也曾经溢出这些红色的液体。
黏腻,像是被破壁机搅打到完全失去筋骨的肉类,黏黏糊糊地分不出是什么部分。
薛砚舟忽然想起了那首歌,在大家乐超市听过很多遍让人几乎要被洗脑的歌。
“太平年呀年呀年太平哟,年呀年太平年呀年太平,家家呀户户点呀点红灯哟……”
然而这一次,歌曲却继续唱了下去。
“兄弟呀姐妹扎呀扎花巾哟,扎呀扎花巾扎呀扎花巾哟。——妈妈,妈妈——”
不对,他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怎么会有广播的声音?
他睡着了!
薛砚舟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一用力,他从单人床上掉了下去。
然而,背部接触的不是落满灰尘的地面,而黏腻的液体之中,腥甜的,满是黏腻的液体裹满了全身。
“妈妈——”
这是什么声音?好像在哪听到过?
薛砚舟的记忆力很好,很快想了起来。
大家乐超市里,李三金从售货员的身体里翻出来的时候,就是用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语气在喊“妈妈”。
妈妈是谁?谁是妈妈?
我?可我是男的呀,男的是不会成为妈妈的。
薛砚舟转脸,看到了趴在床下的……
李三金。
李三金用一种婴儿喜欢的蜷缩着的姿势,跪趴在床的背面,似乎是感觉到薛砚舟的视线。
他慢慢地慢慢地转过了头。
吱呀——
他看着薛砚舟,眼睛里都是孺慕。
然后,他说。
“妈妈。”
薛砚舟很清醒,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很清醒。
他坚定,又认真地纠正道:“我是男性,男性是不能成为妈妈的。”
不对。
话没有说出口。
他,没有控制自己的声带,他没有醒来。
这一瞬间的异样,让薛砚舟意识到,自己还是没醒过来。
此前自以为的下坠感,实际上只是身体轻微的抽搐罢了。
身下的黏腻感越来越重,液体从地板,从墙壁,从李三金的嘴里涌了出来。
薛砚舟快被血呛死了。
他的身体已经被红色的黏腻液体覆盖,只有脸露在外面。
如果还不醒来,他会死在这里,真的死掉。
大脑是清醒的,身体却还在沉睡,并试图拖着大脑一起再次入睡。
这是科学的“鬼压床”解释。
尽管现在的处境并不科学,薛砚舟还是决定试一试。
在这种情况下,人体会开发出一个潜能,叫内视。
于是,他看到了心口处的眼睛。
从皮肤到肌肉到骨骼,在藏在骨骼后的心脏。拳头大小,很有活力的心脏,上面有一只眼睛。
螺旋纹的,眼睛。
来吧,帮助我寄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