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全程只黏着我,要么挨挨蹭蹭,要么就找到什么奢侈地要带我去玩儿。
要说他什么最擅长,那一定就是享受了。
青木虽说曾经发誓不要让我受伤,但我又不可能一直和他在一起,所以还是遇见过危险。
比如在野外丛林时,我自己一个人出去,就一时不慎断过手臂,奇异的是居然没有痛感。
青木一边呜呜掉眼泪一边捧着我正在生长的手臂解释:“……因为那块肉才不会让诗绪里感受到疼痛呢……呜呜呜呜好可怜诗绪里,应该和我一直在一起的呜呜呜对不起……”
虽然没有痛感,但那副场景还是挺诡异的,我看着断层面忍不住红了眼眶,青木哭得很伤心,等我的手臂完全恢复,我松了口气,没有哭出声,只是一无声地掉眼泪便被同样在哭泣的青木舔舐掉,最后我的脸上表面仅仅是眼眶红盈出泪,睫毛湿润。
随即我尝试握了握手掌:“……恢复了。”
“嗯……”青木倾身舔了舔刚刚的断层处手臂,我伸出手指抵住他的额头推开。
周围是翠绿欲滴的树林,帐篷在身后,不远处有瀑布的轻响,空气清新,蚊虫没有自我想法,只凭借本能,好似有生命的危机意识一般,从未靠近过青木吸食他的血,我因此也没有被那些蚊虫侵扰。
“我们该回去了,唔……想去昨天那个大叔说的小镇。”
“可以啊。”青木无所谓道。
他完全是我的挂件,我想去哪儿他就跟着去哪儿,毫无异议,不如说身处何地对他来说已然失去了意义,只一心跟在我身侧,经常黏糊糊的。
然后我才一个转身,青木就暗搓搓地去捡断掉的手臂,我找到他时他正试图将断臂揣进怀里。
“……”我死鱼眼,“你干嘛呢。”
“……这是诗绪里的东西啊!怎么能留在这里!”青木反驳。
“不要,快扔掉。等会儿腐烂了会臭。”
“……”他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一反常态地忍住了,不情不愿地将断臂放回原处。
我都不想去思考这人想干嘛。
我看着他,忽然好奇地做出一个假设道:“如果我会分裂了你会怎么办?”
“…那么我会在诗绪里的残肢血液长成之前就将它们全部烧掉,”青木认真道,“任何的[我]都会这么做,诗绪里和[我]不一样,诗绪里只有一个。如果有其他赝品出现,夺取属于你的东西,[我]们是绝对不允许的。”
怪物与少女不同,病态的爱意,低下的道德感和放肆的性格都决定了他对待恋人复制体的态度会与少女的完全不同。
她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和稳定,注定了必须将青木复制体们一视同仁。
他却不能,只能有眼前的一个,其他的都不可以。
所有的青木必须只围绕着她[一个],所有的东西都是属于她[一个]的。
她喜欢的是有陪伴她的记忆的[青木富江],而所有[青木富江]喜欢的是眼前这一个间织诗绪里,她是独一无二的,是具有绝对特殊性的。
假设都不可以。
我忍不住笑了笑,踮脚亲了他一下:“好吧。”
我一开始就说了,对于理想型我十分自私,对自己和恋人的标准全然不同,起初我就表明了这一点,自然不能接受眼前的青木对假设的复制体会有一样的感情。
……好自私,但是他接受良好的样子,甚至比我还要维护我的利益。
不过我也的确不会分裂,如果代价是会分裂我肯定不会同意永生,普通死亡算了。废话,青木是天生的也就罢了,我可不是,按照我这个普通人类的想法谁受得了一个陌生人顶着你的名字和皮囊获取你的学历和一切啊?
所以这只是恋人之间的“你爱我吗”“我好爱你,只爱你一个”的反复确认的有趣问话罢了。
青木趁热打铁地也亲了我一下,黏糊糊问:“那诗绪里喜欢我吗?喜欢吗喜欢吗?”
“非常喜欢,”我笑道,“感觉这样下去,能永远和你在一起的喜欢。”
我认真地对待一切,突破自己的胆怯本性接受他的所有恶面,他依赖着我,我也任由他依赖,任由他做出令常人窒息的密不透风的缠绕。
我的喜欢与他的喜欢表现如此不同,却交缠得如此融洽。
就像天生的两物同根,本来就该在一起。
青木闻言愣了愣,抿唇不说话了,绝非是因为什么害羞,而是在克制分裂的预感。
然后他就在我面前潸然泪下,感动不已。
“诗绪里——”
“……如果是要吹彩虹屁就不用说了。”
……
两人走后,另一个等待已久的少年从树丛里走出,另一边的瀑布旁也同样露出一张艳丽的面庞。
随后越来越多的怪物出现,似有若无的敌意在蔓延。
……
良久,遍地残尸,血色染在自然的绿土上,在残肢奋力生长时,最先长成的少年抢先一步拾起白净的手臂,兴奋地睁大了眼。
他自己好久没亲吻过诗绪里了……好想她啊。
唇角不由得扯出一丝笑意,脸颊爬上绯色。
下一秒,少女白皙的手,被放进少年整齐漂亮的齿下,猩红的舌面爱惜地舔舐着,缓解腐烂的进度。
她的肉和残肢跟死去的普通人类一样冰凉无比,过几天就会腐烂,再过许久会只剩下白骨,但她的残肢血肉还没有到腐烂的那一步就会被他们珍惜地一丝不苟地全部收集起来。
随后手臂的肉被吃下,手骨被青木们抢夺。
成功抢夺到一小节指骨的人会将它绑在红绳上挂在手腕或者脖颈处,在没有找到机会出现在她身边时会每日每夜地入迷地凝视聊以慰藉,脑海中不断勾勒出她的模样,缓解他无处宣泄的爱恋。
我和青木到处游玩,在一座城市里突然想到这不是北村先生提过的城市吗?于是顺理成章地想要去看看北村先生过的怎么样了。
我这些年一直没有用手机联系他,他也似乎决心与过往割开,也同样没有联系。
我们都默契地彻底成了两条平行线,再无交集。
这次,我也并不打算让他看见我和青木。
在偌大的城市,我原本不知道北村先生在哪里的,青木好像知道,毕竟没有记忆的青木富江们还是在到处寻找安逸,有几个就遇见过北村——只是本能地没有去招惹对方。
他不满意我想去看北村先生的想法,却无可奈何,只能纠缠得更厉害,在我舒服过后的困倦地缩在他怀里准备入睡才小声哔哔了一个地方。
第二天我和青木在养老院的外围看见他。
他苍老至极的面容令我一阵恍惚,才惊觉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时间与我而言似乎成了无所谓的东西。
北村先生正在和另外的老人打牌,精神上好了不少。
“真是好老好丑的……”青木不甘寂寞地在我耳边哔哔,从我身后抱住,咬我耳朵,“我就不会这样。我永远是年轻的躯体——诗绪里最喜欢了对不对?”
我:“…………”
这都能继续比吗。
见我不答话,他就一直哔哔:“对不对对不对对不对——”
“……好吵啊你。”
我回身离开,青木自然寸步不离地跟上。
……
那老人模样的北村似有所觉地转头,看着栅栏停顿几秒。
“快出牌啊北村!”一人催促。
北村摇摇头:“好像看到熟人了。”
“诶?”
北村的晚年生活朴素又充满了打牌声。
自从间织复活那一晚,富江数量急剧减少,加上更多的富江觉醒记忆,前仆后继地赶往间织的身边,他们对于捉弄人的恶念也减少了不少——因为满脑子都是间织,所以一时间竟然消停了不少。
虽然近几年又兴起很多悬案,但至少在可控范围内,富江更像是一种都市传说,偶尔出现,又销声匿迹,任凭别人怎么疯狂寻找也没有办法。
就如同人类几百年或者几千年前,伴随着富江在地面生存着,也许未来也会这样一直生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