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了摇头。

“所以我想，我不能吃甜的，这次就应该不是因为口腔溃疡和蛀牙的缘故——”

而且她的蛀牙上次已经被拔完了，哪儿这么快就能长出新的。

“我又去试了其他冷热和酸苦咸辣的食物，都出现了同样的情况，阿希尔德，这必然是我的体质出了问题。”

魔女最终总结了她的情况。

“我似乎开始不耐所有食物的一切特征了。”

她说。

……

……

当魔女的身上发生了这样的情况，她的第一反应是毫无隐瞒地告知同住的伴侣，自己身上滋生的疑难杂症；而第二反应，就是躺回床上，准备今天不再干活，而是去睡个回笼觉。

“大概是生长期惹得祸，”她说，“它使我的灵魂长得太快太迅猛，身体器官却跟不上速度，才导致了这种情况发生。”

魔女乐意动脑的时候，她的脑筋动起来其实非常快，“我去多睡睡觉，看看醒后情况能不能好一点。”

她冷静地关上门，系统鬼鬼祟祟地飘到阿希尔德的身边。

“她那是怕自己朝你发火呢，”系统相对更了解陆茜的性格，它告诉他，“我和她相处了十几年，其实她很好说话，平时没什么脾气；但如果你说谎欺骗她，或者在她饿着肚子的时候烦她——”

“她就和那些恐怖的荒野魔女没有任何区别。”

系统像只八狐一样嘀咕道。

阿希尔德没理会它的闲嘴，他坐在沙发上思考，刚才用多个监测生长魔法的手段，他都没有测出茜茜的生长期出了什么差错；将厚厚的魔女生长笔记和手札上翻了多遍，上面记录的具体数据也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如果我没有近乎每时每刻，甚至包括夜晚也不睡觉，一直在记录她生长周期的状况，”阿希尔德说，“我或许也会和茜茜秉持同样的看法，认为是她生长期的疏漏。”

但事实是答案和它无关，少年眉头紧锁，片刻后，他要求系统，“你回到她身体里去看看。”

系统表示拒绝，“我才不要！你又要我被活活淹死吗？！”

要不是它已经是不死的亡灵，它在魔女体内沉睡的功夫，都不知道被这家伙的爱淹死几回了。

阿希尔德十分希望此刻的他已经和魔女结下永远之契，这样两人的灵魂系在一起，他能够亲自来做这件事，不必指望这只蠢狐。

可没有结契，他便只能强制对方：“如果她的身体出了任何毛病，如果到晚上她睡醒，我们还是解决不了这件事，让她继续饿着肚子度过第二天——”

他冷冷威胁，“那我就直接砍断你的一条尾巴，将它碾成魔力的尘埃碎屑。”

系统：“……！！！”

系统被他吓了一跳，它天天看这头病娇小黑龙在魔女面前装乖撒娇，温柔体贴；差点都忘了刚和他绑定的时候，他对自己有多么冷酷无情，说关小黑屋就关，说电击就电击。

于是咬牙犹豫了一会，倒也不是不关心魔女的九尾狐系统，它火速给自己下单了两套幽灵防毒嘴套。

等黑鸦使魔送到货，戴好嘴套的幽灵狐便以跳入滚烫熔岩的毅力勇气，捏着鼻子穿墙冲了进去。

“臭小子，”它骂骂咧咧，“天天吓唬狐，你恐吓谁呢！早晚有一天我要让魔女甩了你，再去找个胸肌超大的俊俏小生！”

……

阿希尔德在外面等待的功夫，又翻阅了许多资料，预定好了若幽灵得不出结果、他要带茜茜去的几家私人检查机构。

等系统拖着湿漉漉的九条尾巴，魂不游体地出来后，他立即站起身，“查清缘由了吗？”

系统：“……”

它僵滞着脸，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对自己居然是如此的狐鸦嘴感到深深震撼和无言。

阿希尔德是第一回见到这只话痨的厚脸皮狐狸这样为难，它居然飘在原地半天，转来转去也说不出半个字。

系统虽然一直暗搓搓地希望这头黑龙倒霉，但真到了他倒大霉的时刻，它反倒又开始软了心肠，觉得他很可怜了。

“我要说了，你、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啊，宿主！”

“你要我做好什么心理准备？”

阿希尔德问它。

“……”

系统沉了沉心，它憋着一大口气，幽灵眼珠滴溜溜地寻找待会等黑龙陷入发疯癫狂时、它能第一时间找到的逃生窗口。

“我的旧宿主，她因为进入了爆发式的魔女生长周期，大量消耗了你的能量，这件事你是知晓的吧——”

它将某一根尾巴悄咪咪地缩到树屋的天窗旁，另一根尾巴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虽然能量依然非常充裕，但当下这个情况，过多的单一元素反而对她有害，维持不了她的生长期；她需要巨龙以外更多元的、其他八大种族的爱情能量，光有你……呃，光你一头龙是远远不够的，宿主。”

“……”

系统发现提示到这里，它已不必再多言，因为宿主太聪慧的结果，就是他一点即通，只是几句话的功夫，阿希尔德似乎已经理解了自己的意思。

金发少年的神情看似不露端倪，正在冷静地听它说明情况，但仔细观察，他的模样更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凝滞、和彻底暴露疯狂前的最后平静。

“……所以，我需要那个，呃，先和你解个绑；然后，嗯，再回头去找魔女……”

系统现在比起同情，它更觉得害怕，对方身上那已经停止流动的魔力状态，让它非常恐慌，似乎哪怕逃到这座森林的任何地方，都会被这头即将失去理智的黑龙捉住，被他撕碎吞噬。

反正也要重绑魔女，为她变更运转模式，收集类似于婨奈尔当初的原始系统能量；它想，不如有个万一，就干脆再重新逃进她的心脏里，反正它现在有的是能源，可以随意任性了。

“那，”它哆哆嗦嗦地说，“你要是不想帮魔女的忙，帮她找新男……新的供能对象。”

或许这件事换做任何雄性都做不到，“你现在就可以离开，留个分手的魔法纸条，届时等她睡醒，我会替你转交！”

系统说。

“……”

阿希尔德沉默片刻，他问，“如果继续这样，能源不够，会导致茜茜的生长期停滞？”

“甚至会倒退，”系统说，“最好的情况是生长停滞，这样不会对她有损害，”顶多就是饿几天肚子，味觉便会恢复正常，“可万一不止于停滞……”

因为魔女曾被邪恶的坏人抓走研究，她最糟糕的时刻，是内脏大失血，心脏都被捏碎了一半；如果万一倒退成那样，如此深爱魔女的黑龙是绝对无法见证那一幕的。

“当然，”它说，“大概情况不至于那么糟糕，也就是十分之一的可能性罢了。”

然而听到系统的答复，阿希尔德的反应却和它猜测的一模一样。

“那么你即刻解绑，”阿希尔德先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它，“我的诅咒无关紧要，先等她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而后，少年面沉如水，“至于你要我和茜茜分手，要我接受她和别的人在一起……”

一瞬间，母亲床上的那些得意洋洋的人鱼歌手、父亲歇斯底里地砸烂奢华宫殿里一切的狰狞场景，如滚烫的岩浆液般滴进他的心脏，烫得他肩膀都止不住得颤抖起来。

阿希尔德感到自己的胸腔阵阵抽疼，疼得像要炸开了，他咬着牙，不知道自己背后的黑翼早已撑破了袍子。

因为光是想想那个画面，他就已经愤怒到想马上飞到那些人的面前，现在立刻将胆敢勾引魔女的家伙通通杀死，将他们的灵魂也碾成末渣，丢进无尽之海。

“要是茜茜有需要，他们有本事就出现吧。”

最终，他冷冷说道。

“……”

系统被他那刻意加重的三个字吓得浑身一寒，它不敢妄图猜测宿主的真实意思，但大概能想象那个意思究竟有多恐怖。

“明白了，看来你是真能为她牺牲一切，”它最后压低声音说，“既然我们达成了一致的意见——”